那么一瞬间想大声叫出来。但是,我不能这么做。不能让其他人看到玛侬现在的样子,我可以凭自己的力量做到。做到什么?守护玛侬吗?我现在这么拚命地跑,是为了保护她吗?还是为了去揍飞杜度?我不知道。无论原因是什么,我现在不去,玛侬就会受到伤害,而且她一定会装作没事的样子。可是只有我知道,她其实心如刀割。我必须避免这种事发生才行!
看见楼梯了。在没开灯的状态下,楼梯口宛如野兽的血盆大口。我没有半点犹豫地直接冲过去,然后顺著阶梯向下跑——就在这瞬间。
我的身体浮在空中。
等我发现自己绊到脚时,人已经在往下坠落了。我只能不断怒骂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啊,你这个白痴。然后,不断地下坠、下坠、下坠……
我没能做出保护自己的著地姿势,直接硬生生地摔在了地板上。
醒来时头痛欲裂的感觉,令我吓了一跳。我连忙起身,窗外洒进的阳光正肆无忌惮地灼烧我的双眼。已经早上了,这里是我的宿舍房间。我倒回床上,一条毛毯凌乱地半挂在我身上。
……是梦吗?从哪里开始,到哪里结束?
就算想问也没得问,因为亚尔谬并不在床上。
◇◇◇
杜度没有受到任何处罚。不仅如此,杰米扬的事件还被当成一起不幸事故。据说是因为围栏太过老旧,无法承受冲击而意外倒下了。我知道那都是谎言,但没有人把我的话当一回事。
大家都一副觉得杰米扬活该、谁教他要跟玛侬扯上关系的态度。
之后我跟玛侬擦身而过时,在她的脖子上看见了吻痕,脑中立刻浮现出杜度将脸埋在她颈项上的模样。
原来那不是梦。
我突然觉得非常不舒服。都到这种程度,还不能算荒谬吗?玛侬只能继续忍受这种对待吗?
◇◇◇
课程结束后,我动身前往杜度的谘商室。听说他几乎整天都会待在谘商室里,从不外出,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到他出现的话,一定是发生了跟玛侬有关的事。
跟玛侬扯上关系就会死——我想起了这句话。她曾说过自己没有能够称之为同伴的朋友,没有任何人会救玛侬,因为对手是杀人犯杜度,因为他是培育者,也是大人。
我停在门前深呼吸一口气,一股止不住的反胃感翻涌而上。尽管如此,我仍然认为自己应该进去、应该接触她。这并不是正义感使然,只是我自己想亲近玛侬。我希望她能看著我、呼唤我的名字。我不想失去她……所以有什么好怕的呢?是杰米扬自己太大意了,亚尔谬重视的那个女孩一定也是如此。
为了预防万一,我先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
于是我转动门把,推开门后一股奇特的热气随即抚上我的脸颊。房间没有开灯,窗帘也拉了起来,唯一的光源只有透过窗帘布幔照射进来的些许阳光。
这是个奇怪的房间,整体色调为蓝黑色。墙壁上贴满了大量的海洋照片,几乎都要令人以为这里是海底,四周全是水色。我往里头望去,看见三台萤幕像三面镜似地摆著,跟贾恩卡的谘商室完全不同。
杜度在房间里,他坐在折叠椅上垂著头。周围飘著一抹褪色的晦暗氛围,彷佛只有他的世界在此陷落。以他为中心,四周散落著各式各样的文件纸张,有一些好像被捏得皱皱的,另外也有撕碎的纸片。就像是有人曾在这里大闹一番……
要说是谁,这里不就只有一个人吗?
我被房间内的景象吓住了,没能开口搭话。地上四散的文件里有一张列印出来的照片,而我的视线停留在了上头。
我一眼就认出照片里的人是谁。那是一个额头形状很漂亮的黑发女孩,是玛侬。照片里的她正在哭,并且抬著手,亲吻似地用嘴唇碰触手腕。手腕上有伤痕,一道血液从伤口流出。
我震惊到像是脑袋被人重重敲了一下。杜度割开玛侬的手腕,然后玛侬哭著亲吻手上的伤口——所以这是怎么回事?是杜度强迫她做出这种行为吗?然后还拍了照片?那张纸皱得不成样子,他究竟拿来欣赏多少次了?当他看著这张照片时,心情如何?他是勾著嘴角看吗?玛侬的伤口让他觉得很美吗?
无聊至极,见鬼去吧。伤口就只是伤口,是痛苦的痕迹。那是道令玛侬的身体哭泣、渐渐侵蚀她精神的伤痕。
「玛侬并不是你的所有物……」
玛侬跟我,还有道其奥的所有孩子们都一样。
我走进房间,杜度还是没有回过头来看我。
「你想把玛侬怎么样?到底想要做什么……」
杜度终于抬起头。他依然是个毫无生气的男人,感觉就连眼睛的焦距都没对上,我只油然涌起一股恶心感。我不爱批评别人的长相,不过若这世上有恶魔存在,一定长得就像他这样吧。杜度乾裂的嘴唇缓缓张开,嘶哑的嗓音传来。
「她应该死的。」
……他这句话是认真的吗?
「要是我那时有顺利让她死去……她就不用继续面对这残酷的世界了;要是我做得再好一点,她就能死了。都是因为我的失败,她才会不幸存活……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是我……」
他疯了。
太奇怪了,这个男人的脑袋根本有问题,他不具备世上一切的常识、价值观或是善恶等概念。的确,道其奥本来就没有这些概念。在这里,我们要依照他人的要求,成为最棒的孩子。最棒?没错,当然是那些人心目中理想的模样。至于我们自己觉得如何,完全没有半点关系。
尽管如此,我跟玛侬都不是道具。我们有自己想做的事、拥有自主意志,还怀抱愿望。都是那些擅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