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明天再说之类的。然后到了明天,再度行踪成谜。
我的要求也没多困难,只是希望每天都能听见声音、看到他的脸,说著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明天要干嘛,这样分隔两地有多寂寞,彼此有多么强烈想著对方之类的,想要聊完这些之后再睡觉。就算分隔两地,也希望有在一起的感觉。这就是我的心情,我也希望健吾有相同心情。
只是这样而已,为什么做不到啊,为什么要让我如此烦恼啊。
(他明明不是那么散漫的人,还是太快乐的大学生活改变健吾了吗?他已经觉得我不重要了吗?)
又叹了一口气,直直盯著橡皮擦看。白嫩、方正,好想要咬一口,想用门牙咬下这个弹力感。我用指尖把橡皮擦弹到桌边,取代真的把它放进口中。不断思考著为什么、为什么。转啊转的,转不出答案来,昨天的定时联络也被他放鸽子了。那些「为什么」不断在心中画圈圈,虽然最后没想出答案,却取而代之地想出了另一种看法。
(与其说改变了,或许我其实打从一开始根本没有彻底了解健吾是怎样的人。)
才刚交往,健吾就像突然清醒般开始念书应考。那时已经是高三夏天,当然晚大家一步了。所以我总是小心翼翼不打扰他念书,忍耐著、压抑自己。不管多想和他在一起,也不会黏著他在外面玩好几个小时,不管多想听他的声音,也不会强迫他和我联络。就算他没有回讯,反而会想著他在认真念书而安心。
我一直这般支持著健吾,健吾也很开心我支持他。对我说了好几次「有逻逻在我身边,我才能努力」,我想那是他的真心话。
只不过,起步太晚,结果当然也不好。首先,中心考试的结果,据他本人表示:「这怎么可能……」,第一志愿的当地国立大学前期入学考「啊啊…………!」惨摔一跤,私立大学也一间接一间「唔啊啊…………!」落榜,国立大学后期入学考也「……呜啊,喔啊啊……!」只得降低志愿学校的程度了。接著「太棒了!逻逻,我办到了,不用重考了!呼~~!」好不容易才考上无法通勤的地区国立大学。健吾也因此搬出家里自己住。
回想起来,交往近一年,大半时间都以健吾准备应考为最优先,之后就分隔两地生活。我们两人相处的时间,并没有长到足以好好了解彼此。
我觉得健吾变了,或许,健吾同样也觉得我变了吧。
我呆呆地看著iPhone里留著的我们两人至今的对话。
只要我生气「为什么不好好联络我?」健吾就会向我道歉,但行为还是没改。这让我越来越生气,健吾大概觉得这样的我很烦吧,也越来越不和我联络。我拜托他「我想和你谈一谈,拜托你这周末回来」,他也说「进入考试周了,没办法回去」。
『你也差不多要期末考了吧』
「但周末又没有关系」
『真的没有办法啦』
「当天来回也好嘛」
『我没钱』
「拜托你,我想见你」
『时间上真的来不及啦』
「为什么」
「为什么嘛」
「喂」
「回我啊」
「不要已读不回」
「讨厌啦」
「你很过分耶」
就是这种感觉。
我喜欢健吾,就因为喜欢,所以想随时感受他的存在,想随时在健吾身边。我的右侧是健吾的位置,健吾的左侧是我的位置。如果健吾不和我在一起,这世界根本毫无意义,等同空无一物,而我就被独留在这个虚无的世界中。这根本称不上活著,连呼吸也办不到,这样的世界中,连可呼吸的空气也没有。
所以,我才如此拚命啊。
(……该不会,拚命努力的只有我一个吧?)
朋友对我说『你也稍微冷静一下吧』。还说『你现在已经迷失自己了』,又说『既然你会生气,要他和你相同心情,这也证明了,你自己明白两个人的心情不同啊』。
那时我还想著「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现在或许明白了,真的就是这样也说不定。
更应该说,就是这样。
我和健吾身处不同世界。
其实,我自己也很清楚。
也就是说,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拚了命的人……只有我。)
我没有惊讶。只是,感觉从高楼自由落体般掉下。掉落的终点,肯定是痛苦、悲伤、寂寞。这样根本无法长久。已经不行了。如果横竖都要承受最后一击,如果就要这样结束了,再迷惘、烦恼下去也是多余。
我打开讯息画面,输入文字。
『我们现在的状况似乎不太好,虽然很伤心,但我已经有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如果还』
放弃,重新来过。
『我想了一下,如果你真的还喜欢我,』
这也放弃,我不是想要试探他,也不是想拿什么当挡箭牌,逼他说出我想听的话。我真的想问的只有一件事……
『你在那里,能呼吸吗?』
只有这个。
输入文字后,接著就是按下传送,但是,我按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