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当成路标的建筑物,咲太右转进入小巷。再走约五十公尺就会抵达父亲租的员工住宅,已经看得见公寓的外墙了。
剩下四十公尺,三十公尺,二十公尺……也看见公寓入口了。
「……啊。」
就在这个时候,咲太轻声惊叫停下脚步。
他看见人影走出公寓,而且是两人,都是熟悉的身影。
一人是花枫。
另一人是母亲。
花枫挽著母亲对她说话。
快乐的表情,脸上洋溢笑容。
母亲温柔的脸庞也露出微笑。
大概是要去买东西,两人走向大马路的方向,走向咲太这里。
随著距离缩短,逐渐听得到笑声。
「原来可乐饼一开始要先煮马铃薯啊。」
「没错。煮透之后压碎,加入炒过的绞肉跟洋葱。」
两人的交谈声也逐渐接近。
「好辛苦耶。」
「不过今天有你帮忙,所以我很放心。」
「唔,嗯,我会努力。」
花枫与母亲已经就在面前,距离不到三公尺。
咲太一直站在小巷中央不动,所以即使再怎么专心交谈,如果看得见,咲太应该早已进入两人的视野范围。如果看得见,应该会察觉咲太的存在,没察觉才奇怪。
住宅区的巷子里除了咲太、花枫与母亲外,没有任何人。因为花枫与母亲很显眼,咲太也很显眼。
不过,热烈讨论可乐饼做法的母亲与花枫直接经过咲太身旁,自然得简直就像咲太不存在于那里……就这么直接经过。
咲太转身注视两人的背影。
一度想叫住两人而开口。
「……」
不过空空的嘴说不出任何话语。咲太叫不出「花枫」或「妈妈」。
就只是站在巷子中央,目送母亲与花枫的背影直到转弯看不见。他只能目送她们。
恐惧感慢半拍涌上心头。冰冷的情感从腹部中央慢慢伸长藤蔓,捆绑咲太的身体。
咲太像要挣脱般重新面向老旧的员工住宅,三步并两步迅速往上冲,直到三楼。
跑到门牌写著「梓川」的门前停下脚步。
就这么上气不接下气,以昨天父亲给的钥匙进屋。摆动疲劳到迟钝的双脚脱下鞋子,脱掉的鞋子鞋底朝天也不在意。
昨天也造访过的家。
一家四口共度过的客厅。
四人相隔两年再度围绕的餐桌。
原本觉得陌生的室内味道,今天也莫名感到怀念。
昨天度过温馨家族时光的空间。
虽然只有短短一天,不过那一天的回忆就在这里。
所以咲太依然不认为这里出了什么问题,不认为思春期症候群的成因在这里。
然而他也还无法想像除此之外的可能性。
真要说的话,只有昨天那件事……和母亲的重逢。
咲太感受著像是溜进陌生人家里的内疚,拉开纸门进入客厅旁边的房间。
杀风景的和室。
角落叠著两组被褥。花枫与母亲昨晚大概是在这里一起睡吧。
此外只有聊胜于无般摆了一个有点复古的镜台。
咲太在镜台上发现一本笔记本。平常咲太会在学校使用的笔记本,俗称的大学笔记本。
封面没写任何字,没打开之前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一打开就知道这是母亲的札记。
笔记本从头到尾以不熟悉的工整字体书写。
第一篇的日期是两年多前。后来日期没有连续,长的话间隔一个月以上。
文章也长短不一,某些时候写满整页,某些时候一两行就写完。后者反倒比较多。
花枫遭到霸凌,我却没能为她做任何事。
我或许没资格当母亲。
这是在第一页看见的话语。
看见的瞬间,咲太胸口被用力揪紧。
母亲实际的感受与想法,咲太不曾听她说过。当时也因为思春期症候群袭击花枫,所以状况不方便询问。
如今以文字的形式目睹,沉甸甸的重担就压到身上。
写在札记里的尽是没能成为花枫助力的后悔。
笔记本的前半一直罗列这种负面情感。
我没资格当母亲。
不知道究竟是抱持何种心情写下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