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和香捶打他的膝盖。
「为什么……」
握拳捶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一次又一次……感受不到痛楚。和香的手好虚弱,几乎没使力,而且愈捶愈弱。
「为什么……为什么……」
声音也逐渐变小,逐渐微弱到几乎听不见。
「对不起,如果……」
咲太想说下去的这句话还没化为声音就在内心消失。是咲太仅存的理性使然。
──如果是我死就好了。
要说出口很简单。
然而,咲太说不出口。
不能说出口。身体产生抗拒反应。
咲太现在能像这样位于这里,是麻衣造就的。
咲太能像这样拥有现在,是麻衣造就的。
这是麻衣赐予的生命。
这样的生命死掉就好了?咲太不可能说得出这种话。
所以,即使痛苦也要缝住这张嘴,咬紧牙关等待这份煎熬的心情过去。即使知道这份情感不会终结……即使明白走遍天涯海角也找不到救赎……
只能等待时间逐渐流逝。
如今,只能这么做。
咲太只知道这种事。
自己在哪条路走了多久,咲太完全没有记忆。
甚至完全不记得是几点离开医院的。
即使如此,咲太还是在朝阳东升之前回到居住的公寓。他从口袋拿出钥匙打开玄关大门。
「我回来了……」
基于习惯而下意识说出的话沙哑不带情感,声音在宁静的屋内响起。
「……」
没人回应。同居的妹妹花枫去爷爷奶奶家过夜,所以不在家。
「……」
即使如此,咲太在脱鞋的这段短短时间,依然等待某人的回应。他在期待。因为最近这个月除了妹妹花枫,还有某人借住在这个家……身体已经完全习惯她的存在。
「……」
然而不管咲太等再久,依然听不到「你回来啦」这句话,也没有踩响拖鞋的脚步声接近。没有任何人来玄关迎接咲太。
那张无忧无虑的笑容已经不在这里了。
「……这样啊。说得也是……」
咲太后知后觉般察觉了。
那场车祸原本会殃及咲太。咲太本应在那场意外被判定脑死,成为小翔子的器官捐赠者。心脏移植手术,这是翔子长大成人所需的通往未来的车票。然而,咲太像这样活下来了。
失去的不只是麻衣的未来,本应接受移植手术的小翔子失去这个机会,未来的大翔子也不存在了。
「……」
胸口的大洞继续扩大,内心逐渐被空虚感侵蚀。
「……这是怎样?」
咲太感觉像是被勒住般喘不过气,蹲在玄关。当他按住胸口,手心传来一股突兀感。
「……?」
某些地方不太对。手的触感和昨天之前不同,胸口的触感也和昨天之前不同。
「……」
咲太像是受到疑问的引导,拉下上衣领子看向胸口。
「……!」
身体在看见的瞬间绷紧。陌生的光景引发疑惑的情感,成为浊流冲向全身。
「……果然是这样吗?」
内心某处接受了这个结果。本应位于胸口的东西消失了。
从右肩划向左侧腹的三条爪痕。
如今消失得乾乾净净。
不是痊愈或伤痕不再显眼,而是彷佛从一开始就没受伤过,皮肤甚至丝毫没留下痕迹。肤色的表皮就只是毫不突兀地延展下去……
亲眼目睹自己身体的变化,连根拔除了咲太内心仅存的稀薄期待。
自觉到伤痕消失使得咲太实际感受到大翔子真的消失了。今后小翔子或许还有可能接受移植手术,然而接受咲太心脏移植的大翔子再也不存在了。数度拯救咲太的那位翔子再也不存在了,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也不存在于未来的世界。消失的胸口伤痕告诉他这个事实。咲太的存在本身证明了这个事实。
「什么都……」
什么都没能保护,什么都没了。
「……这……是梦吧?」
轻声说出的是这种话语。
眼睛所见、耳朵所听、皮肤所感,大脑本应理解的事实……这一切都不像是真的。没有真实感,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