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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要重回到两年前说起。
「梓川花枫的症状,应该是一种解离性障碍。」
负责诊察的是年约四十五岁的精神科女医。和父母一起来听结果的咲太听她当面说出陌生的专有名词。
「解离性……障碍?」
父亲不经意复诵医生说的这句话。
「是的,解离性障碍。」
医生一边说一边在桌上的便条纸写下「解离性障碍」五个字。
「这样啊……」
「一般来说,我们会把自己的知觉、意识与记忆整合起来,认定这就是『自己』对吧?」
「……」
父母无言地点头。咲太默默等待医生说下去。
「『解离性障碍』就是丧失这种完整主观认知的症状。换句话说,至今认定是『自己』拥有的知觉、意识与记忆,在罹患这种症状之后就无法认定是『自己』所拥有。」
「……是。」
父亲只出声回应。
「比方说,失去身体的部分知觉,或是将眼前发生的事当成电影或电视里的事件,都是符合这个定义的症状。同样的,也有患者的症状是失忆或记忆不完整。就像这次的病例。」
医生先停顿下来,给咲太他们一些时间接受。
「原因很难直截了当地说明……不过解离性障碍的主要成因,推测是极度的心理压力或内心创伤,也就是精神负担过重。」
「……」
咲太他们已经无法好好说话了。
「记得花枫小姐和国中朋友相处得不太好,不断地自残?」
精神科医生的这个认知是错的,但咲太没插嘴纠正,因为他已经知道说了也没人相信。
「后来也持续拒绝上学。」
「是的。」
「只将原因归咎在这一点或许过于心急,不过恐怕是这个困境一直压迫花枫小姐的心,终于使她无法自行处理情绪。过于难受,难受到快被压垮……所以她为了钻出困境,切除她觉得『讨厌』的部分自我。」
「这就是解离……」
「是的。花枫小姐藉此保护即将坏掉的自己。」
「……」
原来如此,听医生这样讲就不是不能接受。
「我认为各位难免会受到惊吓,但这绝对不是罕见病例。」
「那个,换句话说,花枫她……?」
父亲催促医生下结论。他想早点知道女儿身处的状况。坐在旁边的咲太感受得到父亲的这个想法。
「解离性障碍的特徵之一在于症状明显因人而异。依照今天两位家长的说明,以及我和花枫小姐的对话判断……现在的花枫小姐丧失了包括她自己、父母、哥哥、朋友还有自己身边所有人的记忆。关于场所的记忆也是……她不知道这里是日本的哪个县市或区域。」
「请……请问……花枫是生病了吗?」
母亲插嘴提出乍听之下像是完全搞错方向的问题。不过这也是掠过咲太脑海的疑问。这是疾病吗?
和咲太知道的疾病形式完全不同。没发烧、没咳嗽,也没有流鼻水。
就像戏剧或漫画里会出现的失忆现象。
咲太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边。不,不只如此,他也没想过「失忆」真实存在。对咲太来说,这是只出现在虚构世界的东西。他认为这是为了带动故事高潮而捏造的病。
现状真的是连续剧的一幕。这位精神科医生居然没吃螺丝,正确说出这么长的台词,真是了不起。咲太深感佩服。
「请当成是一种心理疾病。」
「心理疾病……」
母亲以困惑的语气复诵。
「是的。如我刚才所说,现在的花枫小姐没有以往和父母或哥哥共度的记忆。将父母认知为父母的记忆、将哥哥认知为哥哥的记忆也丧失了。我想各位很难立刻理解,不过记忆是成为人格支架的重要资讯来源。花枫小姐失去这个来源,因此她虽然是花枫小姐,却不再是家人熟悉的花枫小姐。请各位为了花枫小姐理解这一点。」
无论说明多少次,听起来也只是一派胡言。身穿白袍的医生一脸正经地进行这种说明,咲太不禁差点笑出来,但实际上一点也笑不出来。
也无法把医生的说明当成谎言否定。
因为妹妹花枫今天早上起床时真的忘了一切。
「你……你是谁?」
因为她一看到咲太就以畏惧的眼神这么说……
不只是对咲太,花枫面对父亲与母亲也是相同反应。
「这里,我……咦,这是怎样?」
而且,她对自己也感到困惑。面对一无所知的现状只能不知所措。
「我……到底怎么了……」
她的模样真的彷佛换了一个人,无从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