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要离开《秋叶原》踏上旅程的当天凌晨──
卡琳出现在站前广场的薄薄晨雾当中。
她独自一个人站在这个广场,就是先前她曾经伴著街头艺人的吉他演奏引吭高歌的地方。
我昨晚把出发的讯息传给她。
只要告诉卡琳,她一定会来。我知道她就是这样的人。
我烦恼了很久,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只有这么做才对。要是用类似欺瞒的方式从她眼前消失,之后我一定会后悔莫及。
「嗨,绘里里。」
她有些害臊地微微一笑。
「Voyager,你也早安啊。」
「……早。」
「早安,卡琳。」
少年轻摇的围巾在洒落大地的晨光照耀下,绽出有如金色火炬般的光芒。到现在我还不太习惯身边有这么一抹讲话有些大舌头的声音。
我很希望卡琳能够和我一并同行,但同时又不希望她一起来。这两种心情化成无法排遣的乌云,重重压在心头上。
先前卡琳深陷那场杀戮风暴能够全身而退,我认为只不过是她一次又一次运气好而已。
而且上次的事件和过往那些突发性的从者事件完全不一样,敌人是组织性的对手,所以光是与我同行就伴随著危险。
(或者……是我太小看卡琳和红叶吗……?肯定是这样没错,红叶确实是个聪明人,但光是聪明……)
另外还有一个理由让我不希望卡琳一起同行。那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现在我还没有办法厘清。
(和我缔结契约的“圣杯”……以及和马赛克市市民连结的“圣杯”,这两者的根源真的相同吗?)
我到现在活了十四年,那个让卡琳在内所有市民拥有从者的“圣杯”晚了十四年,现在才想起我,把拥有从者的恩惠赐予我?我完全不这么认为,也不希望真是如此。
我也试过死马当活马医,直接问问Voyager,可是连他也是满头问号,没办法判断。这也不能怪他,他连从者是什么都不是很明白。圣杯给予从者的知识通常包括圣杯战争本身的资讯,还有现代的一般常识。可是这两者Voyager都有所欠缺。
(要厘清也不是没办法……可是……)
只要我把左手的令咒其中“一道”用掉,自然就会真相大白。如果我的《圣杯》与马赛克市民的《圣杯》具有相同的根源,那我用掉的令咒就会回复。可是现在这个时间点,说什么都不能冒这种风险。要是我想错的话,事情就无法挽回了。
(如果不是的话……就代表还有另一个“圣杯”存在……)
在确认清楚之前,现在还不能妄下断言。
卡莲说过──圣杯战争还没结束。
如果有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那就是千岁或是路修斯了。
可是事关令咒,没办法随口说问就问。因为这是与魔术师的秘密相关的战略性情报,而且也和付出庞大牺牲才在圣杯战争中胜出的他们本身息息相关,没办法诉诸亲情。
(路修斯之前曾经对Voyager动枪……想要消灭我的从者。就是因为千岁认定Voyager很危险,对她而言是敌人!)
*
列车顺畅地在海上的铁路桥上行走,有如滑行一般。
和我们一样搭乘早班列车的旅客还很稀稀落落。
狭窄的四人座位内,我和卡琳相对而坐。
Voyager在我身旁,紧贴著车窗。他今天一大早就很兴奋,一刻都坐不住,一直催我催个不停。这次出门可不像牵狗狗去附近遛狗这么简单啊。
列车行驶没多久就离开《秋叶原》的高楼丛林,窗外的风景也随之一变。
十四年前变成无人废墟的摩天大楼顶端,一根一根从灰色的海平面上突出。这种乏味的景色我和卡琳早就看惯了。
卡琳见Voyager看得目不转睛,对他问道:
「你是第一次看到海吗?昨天天满宫那边是人造沙滩嘛。」
「有房子。」
「嗯?房子?在哪里?啊,你说海底下啊。」
卡琳也一起往下望,海面下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建筑物的影子。
大战前人们生活的公寓以及商店街在水底向后退去。它们就如同睡美人一般,以不变的样貌躺在这片海洋生物数量大减的海水里。
「我看过大海喔,从天空上看的。我知道的海洋比这个更蓝更蓝──」
「湛蓝的海洋啊,那一定是南国的海洋了。」
Voyager点头应和卡琳。
我也低声念出南国海洋让我想到的名词。
「我记得好像叫做……卡纳维尔角吧。就是佛罗里达的海岸,有火箭发射台的那个。」
「嗯,对啊。佛罗里达。」
宇宙探测船航海家一号是在一九七七年夏天从面对大西洋的太空基地发射升空。距今大约半个世纪之前。
「那佛罗里达就是我的家啰。对吧,佛罗里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