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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还不是吧。」
「说得也是!连死人的表情都比你丰富,至少还感觉得到痛。啊哈哈,真是愈来愈好玩了。」
「不要捏我脸颊。痛楚……我当然知道。只是现在还不了解而已。」
即便在当时就读的班级里,我也是个异类。
其他的学生──那些属于战后出生的新生代的同学们待人亲切,脑袋灵光,而且看起来都洋溢著幸福。没有一个人那么无聊,会和旁人一同欺负同学,也不会刻意去炫耀自己的伙伴从者。
因为他们打从一出生就生活无缺,没有必要特地去吸食那名为优越感的毒品。而对于什么都缺乏的我,他们也给予我援助,甚至还引以为傲。
对我而言,学校简直就像是医院一样。一所用满满的善意与关怀温柔拥抱著我的终生医院。
在学校的生活当中,曾经有一次因为我的误会引起争端,让我与一名同学吵了起来,还让对方受了轻伤。
当时对方的从者不惜违反在校内不得现身的规定,竭尽心力想要解开我们双方的误会。事后我没有受到一点责难,周遭的人也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
那名同学明明是被害者,却向我低头道歉,说他思虑不周。让我连想个难堪的理由为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当时我真的感觉自己好像被铁锤重重敲了一下。
现在回想起来……想必是那些从者敏锐地察觉到,我的存在对他们有多么危险。
当我怀著一丝羞耻把过去的故事向路易坦白之后,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我说道:
「……在学校学不到的知识啊。像这样的教训俯拾即是,又何止这一件而已。其实我也很想接受教育,去体会一下人生来就该享有的自由与平等。再说了,绘理世……在这个城市里就算什么都不做都能够活得下去,还需要什么情感吗?就算你尝试去了解对方的痛苦与悲伤,那又如何?」
「有需要。如果我想要成为马赛克的市民,在这座城市讨生活的话就有需要。因为我没有圣杯也没有从者,只有情感至少是我经过努力就能得到的事物。因为我希望成为大家都需要的人,获得大家的认同,让我能够留在这里。」
「……这样啊。那对你而言肯定是非常重要对吧。那你可以待在这里,从这里开始,就在这间皮革工作室。那家伙肯定不会在意,我也可以排遣无聊。」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才好?夏尔……王子吗?」
「呕──叫我路易啦。因为我是最后一个路易。」
于是我和路易成了朋友。他是我第一个年龄相仿的朋友。当时还年幼的我相信我们的相遇只是出于偶然,甚至认为这是一种命运。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在那之后,我常常去男性皮匠与路易两人的工作室那边走动。
马赛克市的从者都是御主最忠实的伙伴。他们会保护御主的安全,并且出力协助主人在这个复杂的社会里实现自我。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也是这样相信的。
可是实际上并非如此。
──从者也有自己最宝贵的“愿望”。
建构马赛克市的《圣杯》系统会推敲出所有市民个人潜在的愿望,尽可能让他们和相配的从者搭档。
可是圣杯并非万能。
对于那些没有任何愿望,或是完全抗拒他人协助的人而言,从者只不过是多余又惹人厌恶的对象。
好比我受到半强迫才去参加的团体心理疗程,也是城市管理AI为了照顾这类人所实施的方案。许多参加者都是年长的旧时代人,先前的大战在他们心中烙下很深的伤痕。
在那当中,也潜藏著一个渴望彻底自我毁灭的人。为了这样的御主,《圣杯》分配了能够正确治愈他的从者给他。于是《圣杯》把那个人──那个名为Avenger“路易十七世”的怪物从亡者的国度唤醒,让他再度重回人世间。
这是连千鹤都没意识到的《圣杯》系统错误,暴露出把度量人心的行为置换成魔法,并且完全仰赖魔法去处理是一种懈怠行为,而且也有其极限。
马赛克市的道德监察官将会再次体认到,人性的根源根本没有善恶之分。
──第一起杀人事件发生在马赛克市的其中一个都市《多摩》。犯人一直没让警方查出任何足迹线索,就这样把活动范围慢慢扩大到《涩谷》与《新宿》等地。
因为被害者会失踪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每起事件不容易被人联想在一起,导致每次事情曝光的时候都已经为时已晚。
事件被害者都是一些出于某些理由不想让自己的从者现世,或者实际上根本无法让从者现世的人。最典型的案例就是,犯人会盯上那些在战时眼睁睁看著家人死在从者手中,因为心理障碍而罹患从者恐惧症的患者。
犯人会刻意留下被害者失踪的迹象,而且还会布下假象,让人误以为是被害者自发性的行为。
他们并不是从世上凭空消失。
所有被害者全都被关进监牢里。
他们都被路易用特殊的宝具『泥淖监狱中的死亡救赎』,在物理与魔术两种层面上与外界完全隔绝开来。
只要一陷入这件宝具的效果范围之内,就再也不可能向外界求助。
皮匠会小心翼翼地维持被害者的生命活动,活生生对他们进行加工。他会把黄铜铆钉敲入那些被害者身上,然后用硫酸铬仔细鞣制,然后用针线互相缝在一起。
他把这些被害者制作成一件作品,呈现出在人世间白活著有多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