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回来,主要是因为我没办法置之不理。总不能放一个不晓得契约人是谁的从者在街上任意游荡。
这名从者用稚子的外貌显现,反而加深了我的戒心。
在过去经手的一件工作,我曾经因为被对象的外貌所惑而松懈,因此造成惨痛的失败。
那名少年从者清纯善良,就像雕塑成纯白雕刻一样,我深信他肯定是一个如同天使般的少年,但谁知他的内心却暗藏著深不可测的可怕黑暗。
Avenger「路易十七」──以那个怪物为核心所爆发的事件,最后导致凄惨无比的结果,有许多人因此牺牲,当中还包括他的契约主。
事发当时我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和他的身形也很相仿。我甚至以为自己和他结为好友。谁知我的友情、我的善意全都遭到他的利用与背叛。那次事件我终生都不可能忘记。
之所以把这个无主的少年从者带回来,也是有另一个理由,就某种方面来说也算是万不得已。
因为我实在已经无法忍受了。
我很想尽快把我们两人身上沾染的难忍恶臭洗掉。
原因是当我从神田川被拉上岸的时候,不巧正好浸泡到岸边的大片油渍。那是停泊船只漏出来的废油。
刚被拉上岸的时候还无暇他顾,可是当我注意到的时候,这种不舒服的感觉真是令人难以忍受。光是用水冲或是用纸巾擦,是没办法去除掉这股臭味的。
不光是恶臭,我自己也是重伤在身,没那么容易恢复。就在我踏著摇摆不稳的脚步想回家的时候,卡琳出于担心把我拉住。我向卡琳说明自己家里那些咒具的事情之后,她才在港口目送我离开。她在这一点倒是挺乾脆的。
其实我也试著用比较不著痕迹的方式反过来邀她到我家过夜,可是她只是用很随便的口气说在这附近有地方可以住一晚,婉拒了我的邀请。卡琳的交友关系也挺神秘的。后来她也只是苦笑著说,要是隔夜才回家的话,家里可是会骂人的。
总而言之,当我总算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才觉得好像重回人世一般。
当我正想在灯光底下好好调查那个少年的身分的时候──
「等一下,你等等啊。别自己跑进房间里去,先在这里站一下。」
我抓住少年湿答答的领巾硬把他拉回来,少年明显地绷起脸来。
「啊──对不起。」
照这样来看他具有感情,而且也有表达感情的意志。这样就好办了。
我们两人彼此都是落汤鸡模样,怎么看怎么好笑。而且因为油污的关系,还浑身油亮油亮。
我身上原本就穿著平时当作便服的机能性泳衣,外面还穿著一件防风外套,所以情况还不算太糟。那个少年可就凄惨了。
不久前水中那番充满幻想的光景回忆迅速远去。
(好吧……)
我重新打起精神,在玄关门口半跪下来,重新把少年全身上下仔细检视一番。
──看起来大约八、九岁左右。
他是一名白人,具有北欧人肤色浅的特徵。不过从者本身就是概念与基因的混合体,看从者是什么人种在许多情况之下都是没什么意义的。
那一头从没修剪过的金发颜色很淡,接近白色。
围绕在他脖子上的领巾因为沾湿而拖在身上。还是说那应该是厚围巾?算了,不追究。那块布料的质地很奇怪,具有光泽,说不出来到底是金属还是编织细密的纺织物。
身上的衣服应该是棉质,设计款式非常简朴,感觉很像希腊的束腰罩衫。全身上下只有在胸口有一处刺绣,这幅刺绣模样应该会是重要的线索。
腰带与鞋子的质地都与领巾相同,鞋子的脚跟部分有著奇特的装饰,形状就像是脚后跟突起的骑马用马刺。如果用这种解释方式直接判断的话,这个少年的背景经历说不定属于「骑士」类型。只不过到目前我感觉不出来他身上有任何骑士的印象,一点都没有。
(他和我所知的Saber或Rider之类职阶的从者完全不同)
就在我详细观察的当下,少年那双淡蓝色的眼眸也始终带著疑问回望著我。
我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好奇心,冲口而出。
「……欸,你是从哪里来的?」
少年轻轻举起一只手臂,指向天花板。
「──天空?天国?该不会是月亮吧?」
不管我怎么猜,少年都只是摇头。
「我……来自一个非常远的地方。」
「所有从者都是来自非常远的地方啊。」
「……这样啊。」
他笑逐颜开,嘻嘻笑著。真不知道什么事这么好笑。
知道这名少年竟然可以正常与人对话,让我松了一口气。只不过他讲起话来完全不著重点罢了。
他最初讲的话语虽然只有片段的英语,但是当我和卡琳在对话的时候,他有在注意听。由此判断他应该听得懂我们这里的话语。
如果是经由正式途径召唤来的从者,《圣杯》应该会提供最低限度的现代常识以及沟通上需要的语言,当作基础知识才对。不过要打探真名的时候,这一点也会使得从者的真实身分更加混淆难辨。
我一边问一边拿出剪刀,谨慎小心地从他衣服布料上剪下五毫米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