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遮盖的沼泽而连连绊倒。光是这么想,卡拉斯就不禁害怕得打寒颤。若是不小心踩到被水藓覆盖的树根,想必很快就会有人摔伤。
森林小径的右手边是高台,左手边是低地。
每当发现有溪流从右手边流向左手边时,赫萝总会回头提醒卡拉斯,要他小心地跳过溪流继续前进。
在这之中,卡拉斯一直记得要牢牢握紧艾里亚丝的手。
因为他觉得如果没好好握紧,艾里亚丝就会被吸进森林之中。
事实上,艾里亚丝连走在平坦的道路都很吃力。这样的她,因为在蜿蜒得不规则的森林小道上奔跑,而使得呼吸越来越急促,回握卡拉斯的手的力道也越来越重。
这让卡拉斯有种艾里亚丝就快被迫近的追兵拉走的感觉,所以不管遇到再难跑的路况,他还是一直紧握著艾里亚丝的手。艾里亚丝也像是在说「不能走丢」似的一直回握著卡拉斯的手。
卡拉斯已经不记得在这样的状态下跑了多久。
森林的浓郁空气附著在喉咙上,但卡拉斯已经疲累得连这种事都不在意了。突然间艾里亚丝的脚被某物绊倒,当场跪了下来。
「艾里亚丝!」
卡拉斯急忙停下脚步,回头呼唤艾里亚丝。
他停下脚步后,汗水忽然如泉水般涌出。尽管觉得自己还有精力跑下去,但一股彷佛下半身都埋在泥土里似的疲劳感,却在此时袭来。
连眨个眼睛都有困难的艾里亚丝紧闭双唇,一副彷佛在说「我没事」似地点了点头。
她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没事。
即便如此,艾里亚丝若不继续跑下去,那可就大事不妙了;这个事实让卡拉斯的手自己动了起来。他拉起怎么看都已筋疲力尽的艾里亚丝,试图让她站起身子。
卡拉斯觉得自己这么做很残酷,于是找起藉口询问说:
「有没有扭伤脚?」
虽然艾里亚丝勉强站起身子,却因此引起一阵晕眩。她的目光一直没有找到焦点,身体也摇摇晃晃了好一会儿;但不久后,她动了几下脚,然后摇了摇头。
卡拉斯见状,不禁放松了肩膀的力量。
然而,看见这般模样的艾里亚丝,卡拉斯终究还是不忍说出「那我们走吧」这种话。
「怎么著?」
赫萝发现卡拉斯两人没跟上,于是折了回来。
尽管赫萝奔跑时的背影犹如跳跃般轻盈,她的呼吸还是变得急促,脸上也有几处擦伤。连她引以为傲的尾巴,也似乎因为茂密野草带来的湿气而蓬松起来,那模样看起来简直像是在生气。
「艾里亚丝被绊倒了。」
「……扭伤了吗?」
听到赫萝的话语后,艾里亚丝再次摇了摇头。
「既然没有扭伤,那就得继续跑下去,否则会很不妙。因为离城镇还有一段路。」
卡拉斯根本不想知道到底还剩多少距离。
如果已经走了一半以上的路程,赫萝应该会说「只剩一半」来鼓舞两人;所以卡拉斯认为,现在肯定连一半的距离都还没跑完。
不过,不想知道剩下多少距离,并不代表卡拉斯不想知道与追兵之间还保有多少距离。
察觉到卡拉斯露出充满疑问的目光后,赫萝面带微笑摘下贴在他额头上的落叶说:
「呵呵。怕什么,事到紧要关头时,汝手上不是有能够取代长枪的拐杖吗?」
看见赫萝露出温柔的眼神,卡拉斯不禁觉得赫萝是在帮助他缓和一些对可怕事实的恐惧。卡拉斯只能点点头,并把拐杖握到手发痛的程度。
「总之,咱们只要比追兵快一步抵达城镇,就可以暂时放下心。喏,出发呗。」
说著,赫萝再次跑了出去。
只要抵达城镇,总有办法的。
抱著这唯一的一丝希望,卡拉斯与艾里亚丝也跑了出去。
卡拉斯工作的领主公馆里,有很多人比卡拉斯的身分还低,只能躺在家畜寮舍的角落,与猪只一起睡在虱子满天飞的麦杆堆上。这些人不是因为战争而变成俘虏,就是因为欠债而被卖到宅邸,尽是一些与人沟通都成问题的奴隶。他们负责修理葡萄棚架或开垦荒地等苦工,总是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就连卡拉斯都会因为厌烦每天被吩咐的工作,一星期当中有四天想逃出宅邸,他们就更不用说了。事实上,他们也经常逃跑。每次有人逃跑时,留胡子的管家就会代替经常不在家的领主披上盔甲、跨上马背去抓人。
听说他们也是抱著唯一的一丝希望逃跑。
只要逃进某个城镇的城墙内,领主的追兵就不能在城镇里抓人。
城镇的空气能够让人得到自由。
现在的卡拉斯切身感受到他们用著咬字不清的发音,喃喃说出这句话时的心情。
即便他们抱著这样的希望,还是会经常看见只要有三人逃跑,就有两人被抓回来严刑鞭打的下场。
如果我们被抓,也会遭到鞭打吗?还是会被吊死呢?
卡拉斯随即忆起鞭子如发出恐吓声的猛兽,鞭打在奴隶背上的声音。随著宛若雷声的巨响打在奴隶的背上,他们背部的皮肤、鲜血以及汗脂同时溅起的画面,也清晰地在他的视线中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