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背影,一边喝了口梨子酒。
他心想,原来赫萝的存在大到连他人都看得出来。
罗伦斯手上拿着包了尾巴料理、甚至会烫手的麻布袋,先走出面向港口的大街上,再环视了一遍停靠岸边的船只。
在听了酒吧女孩说的话之后,停靠岸边的船只看起来果然有些不同。
罗伦斯仔细观察后,发现相当多艘看起来暂时没打算出港的船只牢牢固定在码头,船上堆积如山的货物也都盖上了麦草或麻布。当然了,其中一定也有原先就预定在雷诺斯港口过冬的船只,但是船只数量似乎不寻常地多。如果推测得大胆一些,那些船只应该是载着皮草,或是加工皮草所需的各种物资吧。
雷诺斯可是以皮草和木材出名的城镇,皮草的交易量自然不在话下。
虽然身为旅行商人的罗伦斯不知道皮草到底有多少交易量,但皮草专卖商光是采买了高度及胸的大木桶所容纳得下的松鼠皮,其数量就有三、四千张之多。光看船上到处放着容纳得下这么多数量的桶子,就知道皮草数量会有多么惊人。
如此大量的皮草交易一旦中断,不难想像会有多少人为之困扰。
不过,当然不难理解雷诺斯方面想要尽可能地征收税金的想法,而且不管怎么说,如果加工成皮草前的兽皮被外地商人买走了,住在城里的工匠们就得流落街头。大家都知道,无论哪种生意,采买原料自行加工后再销售出去的做法,是获利率最高的方法。
话虽如此,但在北方大远征中止、无法期待大量旅人从南方涌进的现在,就算城里自行进行皮草加工,也无法保证一定能够卖出皮草换取现金。
再说,兽皮的好坏和加工技术的好坏也是个问题,如果只是把兽皮加工成衣服,技术比雷诺斯更卓越的城镇到处皆是。就算有的皮草在雷诺斯城里作为礼品炙手可热,但如果必须另外支付运输费出口到远方城镇,恐怕就不是那么好卖了。
这么一想,便觉得雷诺斯方面还是应该无视工匠们的强烈反对,选择将兽皮出售给外地商人才是上策。
如果这么做,今年至少还能够把兽皮换成现金。外地商人之所以会大举涌入雷诺斯,是因为集中到雷诺斯的兽皮品质好,所以应该能够卖得不错的价格才是。
即便如此,酒吧女孩却说五十人会议应该会阻止外地商人采买兽皮。
这么一来,想得到的可能性就不多了。
城门外会有商人们聚集本来就是个奇怪的现象。
商人们在计算损益后,一旦得知对自己有利,就是踹开他人也要抢先一步,他们把这样的行为视为正义且深信不疑。这样的商人们根本不可能个个都听话地不采取行动。
一般都是有一、两人抢先下手,最后演变成无可收拾的地步。
然而,现在却没发生任何混乱场面。想必这是因为城门外的商人们不是只依个人想法聚集存城门外。
无庸置疑地,他们背后一定有一个大规模的权力组织控制着。
这个组织究竟是位于必须横越西边海洋才能抵达的城镇、以加工衣服著名的巨型商人公会,或是企图独占皮草相关贸易、规模大得让人头昏目眩的大商行,目前尚且不得而知。
不管怎么样,城门外的商人们背后一定有股巨大力量在操作。
而且,雷诺斯的首脑们察觉到了这件事。
罗伦斯走过港口前方,绕进充满活力和喧嚣的街道,并做出结论。
聚集在城门外的商人们一定这么告诉了雷诺斯的首脑们:
『皮草卖不出去一定让您们很伤脑筋吧?要不要我们来采买呢?不过,如果只限当次往来,世上很多事情恐怕都无法顺利运作吧。如何呢?明年、后年也可以把皮草卖给我们吗?』
如果接受了这笔交易,雷诺斯就将沦落为只是一个把皮草集中起来,再送到其他地方的城镇。这么一来,想必这个集中皮草的机能终有一天会被其他城镇取代。
不过,雷诺斯之所以无法轻易拒绝这个交易,并非只是因为城里工匠们的反对。
倘若这笔交易背后真有大规模的权力机构控制着,要是没多考量地就拒绝外地商人们的要求,在背后控制着的权力机构肯定会提出「外地商人在雷诺斯受到差别待遇」的抗议。
这么一来,就不再是只有城镇的问题,问题会波及到与城镇有关系的领主贵族。当商业问题演变成政治问题时,解决问题所需的金额就会连跳三、四个位数。
这是一场巨大组织间的战争,商人的个人想法不过如罂粟子般渺小。
罗伦斯唰唰作响地摸着胡须。
他脸上很自然地浮现笑容。
「流动的金额很大。」
罗伦斯许久不曾自言自语了,他有种像是脱去穿了一星期不曾脱过的鞋子时的快感。
流动的金额越大,意外之财也会随之越大。
商人的炼金术,是从商品与商品、人与人的关系所构成的复杂构造之中,设法让金钱如泉水般涌出。
罗伦斯的脑海里浮现一张老旧的羊皮纸。
他开始在羊皮纸上一一画上有关皮草事件的构图,羊皮纸渐渐化为一张藏宝图。
好了,宝藏究竟藏在何处呢?
就在罗伦斯差点舔着舌头这么说出口时,他的左手也同时打开民宿房间的房门。
罗伦斯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回到了民宿,但另有原因使得他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