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堡的路走,到了日光西垂,丘影在地上拉得又细又长时,两人先一起下了马。找个合适的杂树林拴好马,将赫萝尾巴脱的毛绑在马鬃上。只是藏个一晚,应该不会被贼发现,野狗之类也会因为赫萝的味道而绝对不敢靠近。
『咱不是不服气啦。』
赫萝用狼形背起罗伦斯,转动粗大的脖子,用大大的红眼睛看着他。
『真的不是汝想太多吗?』
「如果你对刚听说伊弗近况的我说这句话,我会怎么想?」
罗伦斯先入为主地认为伊弗终日挥霍不堪信赖,躲在寇尔的威信下行偷鸡摸狗之事。
当时赫萝备感无奈,却又明智地闭口不提,认为误会自然会在他见到本人以后解开。
罗伦斯就是注意到,整起事件的构造就跟这件事一样。
「对于基曼和凯尔贝,伊弗连一句比较具体的话都没说过。」
赫萝暖身似的开始轻跑,徐徐加快速度。太阳尚未没入地平线,得先确定会不会被人看见。
伊弗的手下当然也包含在内。
想必伊弗已经把赫萝的真面目告诉他们了。就算跟踪,也离了段非常远的距离,所以罗伦斯他们只要在明天天亮前返回原路,就不用怕绕路的事被他们发现。
「我们最需要考虑的不是伊弗怎么想,而是更前面的前提──凯尔贝是否真的想阻碍卡兰。」
赫萝又加快速度,罗伦斯感到自己逐渐变成风的一部分。
周围景象开始融化,不变的只有赫萝毛发的温度和她强劲的呼吸。
但罗伦斯没有受到影响,继续说下去。
「伊弗说的全都是以凯尔贝是敌人为前提。有如已经确定的事实,无需怀疑。当然,凯尔贝是不太可能会容许卡兰的行动,所以两城之间一定为此有过摩擦。尽管如此,真相还是可能跟我们想的完全不同。」
赫萝的脚愈来愈快,旅人远远看见了,也会以为是狼形的沙尘吧。
「伊弗不直接跟凯尔贝协商,也许不是怕他们搞破坏或牵制。凯尔贝可能是根本对伊弗大声不起来,正在伤脑筋呢。」
凯尔贝不动用武力,马洽斯依然平安无事的原因,应该就在这里。
关于凯尔贝的消息,全都只是听说而已。罗伦斯以为自己知道一角鲸事件时凯尔贝的人有多冷血自私,不需要伊弗详细说明也会懂。因为他比那座城的任何人都明白,伊弗有过怎样的遭遇。
重点在于,伊弗含这点在内全都知道。而且在酒馆再会后,她又得知罗伦斯十多年来一点都没变。
蠢羊听了马洽斯的话就自以为主持正义大步走来。
那么,要是双手搭上他的肩稍微转个方向,多半就能让他往她想要的方向走了。
『咱的耳朵不会放过谎言,可是──』
罗伦斯趴在狼背上,感觉声音直接从肚子透过来。随后肚子一凉,飘浮感吓了他一跳。
原来是赫萝在山丘间跳跃,以快过雨珠的速度下坡。
『没说的咱就听不出来了。就像汝有时会没注意到自己太早下结论一样。』
比起挖苦,那口吻更像是自警。
「不过,还有机会挽回也是多亏你。」
伊弗也没想到罗伦斯会擅自跑去凯尔贝吧。
与凯尔贝协商,想必是扑朔迷离且危险。从酒馆的对话也能得知,罗伦斯并不是会见钱眼开而专断独行的人。
所以这给了伊弗一个点子。
让羊以为森林另一边的吵闹声,是狼群所造成。
『可是,如果汝每次掉到洞里去都是因为咱,那咱帮汝就不太能说是挽回了呗。』
一开始就是赫萝上了迈亚的森林气息和蜂蜜酒的钩,才会惹上这件事。赫萝上钩以后,罗伦斯一定会跟去,嚷嚷着有事他来办,然后掉进坑里。
「我们这样不是很搭吗。」
罗伦斯毫不介意地这么说之后,感到不同于赫萝四腿踏地的震动。
『咱也是不折不扣的大笨驴了。』
谁教这样的日子让她又嫌又爱过呢。
「也有可能到了凯尔贝才发现伊弗说的都是实话,到时候不可以生气喔。」
『彼时归彼时。』
即使地面没有大起伏,赫萝仍高高一跃。
「全都是快乐的旅途回忆是吧!」
罗伦斯在赫萝背上大喊。赫萝用猛力蹬腿来回答,飞也似的向前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