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
罗伦斯心想,自己总任凭赫萝耍任性,或许是因为替赫萝设身处地著想的缘故。
自己将会老去,只有赫萝永保年轻,被岁月遗落。一想到会有那么一天,就觉得再怎么宠她都不够。
他无法永远与赫萝相守。结婚誓词中「直至死亡将两人分开」,注定是罗伦斯先走。
在旅舍门前露天桌位客人们的起哄声中,罗伦斯苦笑著走向房间。老板心照不宣地先替他开了门,还顺便备了个桶子以防不时之需。
罗伦斯唏嘘地要将赫萝放下床,发现她已经醒了。
她自己伸腿下来,碰地一屁股落在床上。
「你老是这样。」
罗伦斯笑了笑,赫萝蜷著身体「呜~」地无力呻吟。
「不舒服啊?」
脸色恢复了许多,但保险起见,还是问一声的好,而赫萝摇了头。天底下哪有会说自己不能喝的醉汉,当然不可信,但赫萝不只是摇头而已。
她还伸手拉住罗伦斯的袖子,要他坐到身旁。
「好好好。」
赫萝虚弱时,行为比外表更低龄。人家说人愈老愈孩子气,不是说假的。罗伦斯在赫萝右侧坐下,赫萝便将额头靠上他的肩说:
「咱喝得好难受……」
能说自己不舒服,表示她已经好多了。
罗伦斯左手扶上她的背,右手牵起她的手说:
「吃到一半被劳德打岔,害你很孤单吗?」
调侃的语气,惹来牵著罗伦斯的手使劲一抓。
「对不起嘛。」
罗伦斯在赫萝耳根轻轻一吻。
与总是用昂贵精油保养,实际散发花香的尾巴不同,耳边有另一种香甜的味道。那是满满赫萝的味道。
闻得太入迷会惹她生气,罗伦斯浅尝即止。这时,赫萝忽然说:
「说不定真的能说是孤单吶。」
「……」
罗伦斯稍微一惊,脸上自动浮现关怀的微笑。
「不,就是孤单。所以才会喝成这样。」
赫萝主动用耳根磨蹭罗伦斯脸颊。
如此萎靡的回答,让罗伦斯一时语塞,思绪慢了几拍才跟上。
「……对了,劳德过来之前,你有话没说完嘛。」
是想到了关于拉登的事吗。说起来,赫萝也是从那时起显得闷闷不乐。罗伦斯摇摇赫萝的手,要跟她对答案,而那只小手也无力地摇了摇。
「咱是发现汝真的是头大笨驴……才会想那么多。」
「嗯?」
赫萝竖起指甲抠罗伦斯手背。
「汝这头大笨驴,明明聪明得咱都会惊讶,答案就在眼前却还想不通。」
她打哑谜似的接著说:
「说不定,咱也是个大笨驴吶。就像鼻子和耳朵厉害,却没发现眼睛不好那样。」
事情是在纽希拉发生的。某天他们意外发现,赫萝的字怎么写也写不好的原因居然是出在眼睛不好上。于是罗伦斯给她用玻璃磨成的放大镜片来看字,结果一看吓一跳。
那么,这么话题要怎么混过去呢。
罗伦斯慢慢地想,回答:
「……难道我,一直都想错方向了吗?」
论道理,拉登的行为并不合理。直接升为主教可是村姑变王子妃那样的奇迹,且不管怎么想,拉登成为主教都能让村子有个常保稳固的基础,他却一口拒绝了。
假如拉登将村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哪怕要委屈自己,他也会按捺下来答应才对。
这么说来,拉登的却步应与道理无关。
若要说理论商,罗伦斯有一套自己的方法。
但遇上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问题,他就比不上赫萝了。
「咱一直在想那个像大树一样的人在想什么。」
不是熊,不是岩石,是大树。
拉登的确像棵参天巨木。
「为什么那个老顽固就是不接受大伙的好意。」
看来赫萝也是以此为出发点,这表示苏尔特等人是真心为拉登著想。
然而他们只是出发点相同,赫萝看的是完全不同的方向。
「咱啊……觉得那实在是无病呻吟,心里闷死了吶。」
罗伦斯的诧异并不是来自他无法理解赫萝的心情。
而是发觉自己踏入了禁区。
「……也就是说……」
罗伦斯不禁支吾起来,赫萝却眯眼而笑。
「没错,就是帕斯罗村。咱待了很久的那个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