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仔细一看,图样并非完全左右对称,左右两个头的深度不一样。
「这是……把原本的图样磨掉以后重刻的吗?这么说来……」
画满羊皮纸的图样,会不会是这无名工匠在这无人可以对话的洞穴中留下的梦痕呢。
罗伦斯对赫萝这么说之后,她哀伤地眯著眼注视逝世多年的工匠。用力紧抓罗伦斯的手,是为爱狼者的逝去而悲痛吗。
这当中,结束祈祷的院长缓缓起身。
「在这片土地亡故,最后让我们找到,也是出于神的指引吧。慎重起见,我会再详加调查这图纹的出处,然后为他办场正式的葬礼。」
「好的。」
这个院长酷爱酒肉,当自己的修道院因财产累积过多而恐将遭受非议时,为了避免成为箭靶,火速来请罗伦斯帮忙。
他虽是这样的人,但他的话不像有任何虚伪。
「话说回来,这里还真冷。如果能葬在纽希拉的墓地,他冰冻的灵魂也会温暖起来吧。」
爬出洞穴后,罗伦斯对担心状况危险的阿朗几个大致说明,这天的探路就到此结束了。
最后,是用哈里维尔修道院长的关系向其他客人打听,得知洞穴里的遗体是来自至少五十年前灭亡的小国。一位耗费一个月时间,从南方远道而来的老领主知道这个图纹。
他以十分怀念的表情,诉说如今无法想像的战乱时期种种往事。
即使战火已经平息,仍时不时有人从各地村落的仓库或田地发现当时的遗迹。其中偶有最后一丝希望重见天日,成功振兴的家族,而绝大部分已经湮灭于时间的洪流之中。
罗伦斯将洞穴中取回的印板仔细清洗、磨亮,在阳光下一照,发现果然没错,能清楚看见原来的图纹没有完全磨灭,仍有些许残留。
诉说从前,有许多人心怀开创大帝国的大梦。
无论如何,旅人的背景没有疑虑,于是罗伦斯向旅馆老板们说明状况,提议将遗体葬在村中,结果这反而成了问题。
「不不不,怎么能这么说呢。本修道院在旅人逃来的休坦地区有堂堂两百七十年历史──」
「要讲历史的话,本教会是由圣人艾摩迪斯为祖,已有六百二十年历史──」
「各位且慢。旅人手上的圣经有皮尔森博士的注解,显然是里多学派的遗绪!应该由我们米雷修道院来慰藉旅人的灵魂才最为恰当──」「这分明是诡辩!」「胡说八道!」「你说什么!」
用来开会的仓库,为旅人下葬时该由谁主祭争得不可开交,场面一团混乱。这是因为世界各地的许多高阶圣职人员聚集纽希拉,好比一艘船上有上百个船长,必然会起争执。白胡子、黑胡子,气得出油而发亮的光头,枯枝般挥舞的手,被大肚腩顶翻的桌子,整个仓库乱得像一口气把牛、山羊和绵羊全关在一起一样。
当主人们的怒骂演变到互揪胸口时,甚至有戴上铁盔,全副武装的骑士百般无奈地把他们拉开。
在后头坐在铺了红垫的椅子上,以鹰眼般的目光注视这景象的,全是资助那些圣职人员的领主。他们捐了不少钱给领地内的教会和修道院,认为自己资助的圣职人员权威愈高,自己的权威也愈高。更何况在洞穴里逝世的,是战乱时期满怀信仰与忠诚,为复国之梦而死的人物,可谓是战争英雄。
谁来慰藉其灵魂的问题,在高阶人士云集的纽希拉是个不容妥协的问题。
罗伦斯在会议所角落望著这幅景象,不由得叹息。
随后才想到可能捱骂而急忙掩嘴,结果听见旁边传来嗤嗤窃笑。
「真的是很无聊啊。」
说话的正是解开旅人身分的老领主。他现在虽不是狼与辛香料亭的顾客,之前曾泡过几次洞窟池,并不面生。
「他是战争时期的人,照战争时期的方式来办就好了。」
「战争时期的方式吗?」
罗伦斯虽认识佣兵,不过战争对他的生意有害,所以是极力避免,懂的不多。
「嗯。在不容易找到圣职人员办葬礼的战场上,都是就地挖个坑埋起来,洒一点酒,不喝酒的就埋点他爱吃的东西。啰哩啰唆的祈祷和谁来主持都不重要。」
实用至上这战场的铁则,实在浅显易懂。
想像削瘦的秃头老领主给一手持剑下葬的老战友洒酒的样子,让人觉得这样才适合旅人。
「不过战争结束,操弄文字的家伙就开始出头了。这或许是和平的象徵,可是……」
老领主也叹一口气,对随从使个眼色,扶他的手站起。
「对了,你那儿的洞窟池空著吗?」
「咦?对,现在客人都因为这件事聚来这里了。」
「太好了,给我留著。」
「知道了,等您大驾光临。」
罗伦斯恭敬鞠躬,目送老领主离去。
然后觉得多留无益,来到屋外。
仓库容不下所有人,敞开的门边围起了窥探的人墙。更外侧,是将里头状况润色得更逗趣的说书人,以及听得乐此不疲的群众。
不胜唏嘘时,罗伦斯感到有人拉他的衣襬而回头。
那是将兜帽戴得遮住眼睛的赫萝,表情很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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