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炼金术师或许是为了那个猫少女才留下了那个圆盘。为了让她被时光的洪流抛弃之后,至少仍可以和傻乎乎又开朗的塔妮娅再会。
他猜想,正因如此,炼金术师才制造了和天使有关的传闻。
恐怕那传闻的真相就是为了将旁人的脚步挡在山外,炼金术师上演了某种奇术戏法。仅此而已。
这种解释断然更符合逻辑。
「不过,能解决一切问题的万用方法是不存在的。就算是原本被刻在石板上的圣典,若不是曾几度复刻,又被誊抄在不计其数的羊皮纸上,恐怕也难以流传到现在吧。」
「你是说,想帮助被留在山里的塔妮娅,就必须得再打上一个新的补丁?」
「与其说是补丁,更应该说是一整个新的皮囊。圣典里也有云:新酒要装入新囊*。」
[*注:出自路加福音5:38。此处采用了思高本的译文。]
诚然。仓促弥补也不过只能让问题的爆发延后数年而已。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这个是个贫穷的主教领,而他们只要卖掉那座山就能得到金钱。
塔妮娅在诅咒的幌子保护之下勉强过到了今天,可如今在教会改革的浪潮之下,连这一线都显得岌岌可危。如果要保护塔妮娅和这座山,就必须盖上一个新的幌子。一个能驱散入侵者的东西。
罗伦斯全身沉入椅子中,又一次盯着明晃晃的玻璃水缸反射的灯火,默默思考起来。
例如,就像是帮助曾经落难,如今则正在纽希拉代管温泉旅店的赛莉姆他们一样,再上演一出奇迹戏码,把这里变成圣地?可是这座山长年以来都被冠以诅咒之名,想要突然把它变成圣域恐怕颇需要一番活动。更何况与炼金术师有关的故事还在此地流传,形势更加不利了。
归根结底,艾尔莎之所以要向远方的阿提夫主教求助,正是因为她认为诅咒之山的说法在附近广为流传,因此才难以找到买家。只有远方的商人才可能不顾这不祥的故事,在利益驱动之下和她达成交易。
瞬间,罗伦斯抬起了头来。
「商人?」
他自言自语道,引得艾尔莎惊讶地眨了眨眼。
「商人……商人啊。」
「怎么了,罗伦斯先生?」
被艾尔莎一问,他才回过神来,试图组织回答。
带着一股巨大水车开始缓缓移动似的感受。
「按照预定,把那座山卖给商人怎么样?」
「哎? 那当然……可是,太突然了,为什么?」
「请你稍等一下,唔……」
罗伦斯闭住眼睛,用手扶着额头,开始驱动大脑中久未使用过的某一部分。
与经营温泉旅店完全不同,商人之间的那如同蜘蛛巢般的利害关系之网。
从前与赫萝一同旅行的时候,仅仅是为了抓住这张网垂到面前的一根丝线,他就必须拼死挣扎努力。
可是如今的罗伦斯已经积累了经验和年龄。他与许多人建立了联系,以至于再度踏上旅途时,都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遇到意想不到的人。
那么,使用这条丝线编成一张布,或许就能完全笼盖住那座山的秘密。他有这种感觉。
「没错,就是商人。我认识一个的兔之精灵的化身经营着一所商会,他们的核心业务就是矿山。只要能证明买下这里的利益,他应该会对此产生兴趣。」
艾尔莎睁大蜂蜜色的眼睛,至今仍未完全褪去雀斑的脸颊一下子泛起红来。
「这样也可以请他们来保护迷途的羔羊……不,迷途的松鼠了啊。」
「不过,仍旧以采掘铁矿为主轴是没有意义的。恐怕得下功夫考虑如何控制烧炭的速度,保证山里的绿色不至于消失。而那个商会——德堡商会拥有大量的矿山,精炼矿石用的煤炭对他们来说有多少都不够。」
忠实而勇敢的松鼠不至于落得悲哀的结局,这种可能性让艾尔莎的表情一度明亮起来,但这种明亮很快又变成了黯淡。
「艾尔莎?」
罗伦斯向她询问,她便痛苦地咬住嘴唇说。
「可是……如果只是为了烧制木炭而买下那座山,对方愿意出价几何呢?」
艾尔莎总是把头发整理得一丝不苟,总是挺直脊背,总是无所畏惧地说出真理和事实。
穿在她身上的,是临时代表这座圣堂的司铎袍。
「倘若价格低廉,德堡商会自然会买下这座山。而既然经营者身为兔之精灵,我想他也会愿意以所有权为借口阻止旁人踏足,借此来保护松鼠塔妮娅。但是,我有我自己的任务。我要为这个主教领,尽可能地在财产交易中取得利益。要把一座还能采得铁矿的山便宜卖掉……这我做不到。」
幸好这时赫萝不在。罗伦斯心想。
绝不是因为他觉得艾尔莎顽固地抹消了好容易才寻觅到的可能性,继而要引起赫萝的暴怒。
而是因为他为自己感到庆幸。艾尔莎拥有公正的灵魂,绝不会忘记何为正义。现在他对艾尔莎表现出敬意也不会招致赫萝的误解。
「我是旅行商人出身的旅店主人,最擅长的就是跟账簿打交道。」
艾尔莎紧蹙的眉头稍有了一点舒缓。
「艾尔莎,你现在能大概给出一个符合期望的出售价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