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那座山因为有塔妮娅辛勤照料的缘故,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恢复了绿意和丰饶。若不论诅咒的传闻,它毫无疑问具备地产所应有的价值。
「如果把那座山卖掉,这个主教领的人们就能过上更好的生活。可以开挖新的水井,修整通向山那边大城镇的道路,甚至还可以建一座由村子经营的旅舍。而假使不谈这些,世道如此。这座圣堂中的圣职者或许会想摆脱掉这座山,因为他们不能忍受自己的领地内有这样一块诅咒之地。」
教会所面临的肃正纲纪的任务,恐怕不止是要把积蓄的财产吐出来那么简单。身为圣职者的品行,声誉,信仰是否足够正确,所有的这一切都需要被重塑。
赫萝之所以露出一副嫌恶的模样,就是因为导致世间潮流涌向如此结果的其中一个原因,在于柯尔和自己的女儿缪莉。
「那么,你终归还是要把这座山卖掉吗,艾尔莎?」
艾尔莎露出了一副严厉的神情,连罗伦斯见了都感到几分畏惧。
「请不要这样地小瞧我。我也是有一副肉心肠的。」
一板一眼的顽固少女已经不在了。
但是,如今的艾尔莎作为圣职者看起来反倒好得多。
艾尔莎似乎是猛地为这句话感到了难为情。她背过脸,随着一声叹息垂下肩膀,说道。
「……可是,如果有这样富饶的一座山,我内心里还是希望人们也能分得一些它的恩惠。我查了很多记录,实际上长年以来,这附近已经是靠着慢慢消耗圣堂的财产才得以延续下来的。」
只要看一看那座山的模样,哪怕是罗伦斯都能立即想出好几条生财之道。那片土地上到处都是橡子,用来放养猪群简直再合适不过,落叶乔木又是优秀的薪柴,砍下来就不愁卖掉。更不用提现在市场景气旺盛,造船业发展迅猛,木材和炭的价格也一路高歌猛进。需求总是旺盛的,如果运输不便,就地把它们烧成木炭再输出也是个好主意。
「但是,这都是那傻松鼠努力出来的结果,人类丝毫也不得染指。」
赫萝尖锐地插嘴道。
「何况,那山上现在虽然盖着厚厚的落叶,可是含着铁的石头依然到处都是。作为铁矿山其实并没有枯竭。说到底也只是没了树,没了水,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天平朝一边倒,不划算罢了。假如人类再踏进那山里,发现还有铁矿存在也只是时间问题呗。那样一来,他们岂不是又要开始到处采掘了!」
山上现在就有大量木材可以充当炼铁的燃料。而且,塔妮娅一定也只能束手无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再次变成荒山。当人们进入山中,那扇门还能掩藏多久都不得而知。
最终,塔妮娅会失去自己辛勤努力才换来的绿色,失去被托付给她的门,失去和炼金术师相联系的一切。数十年,数百年后,她或许会又一次种下满山的树果,等待着炼金术师的回来。
想象到这副光景,罗伦斯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被揪住了一样难受,但先落下泪的却是一旁的赫萝。
「……大笨驴。」
赫萝踢开椅子站起来,从餐厅离开了。她连面包都没吃完,酒更是几乎没沾口。
罗伦斯也站起身,却不知为何迈不出脚步。
因为他发现自己就算追上了赫萝,也不知道该对此刻的她说些什么才好。
「真是痛感自身的无力。」
艾尔莎静静地对罗伦斯开口说道。而后他才又在椅子上坐下。
「……是啊,的确如此。」
玻璃容器里的灯光依旧不住地摇曳着,似乎是赫萝引起的波浪还未在其中消散。
这个世界是如此无情。人们悉心呵护的东西其实也不过是梦幻泡影,会因一件极小的事而动荡。
「只是……除过对这世界的无情之外,我对那炼金术师也有一些愤怒。」
「罗伦斯先生对炼金术师?……为什么?」
「据塔妮娅说,炼金术师和一只猫的精灵同行。他至少应该明白非人者的生命和凡人有多少差距才对。那么……」
难道他能对塔妮娅做的事情就仅限于此,没有更多了吗?
艾尔莎无力地把拿着面包的手搁在桌上。
「那么……是啊。或许那幅诡异的画不是出自圣堂中的某人之手,而是依照那个炼金术师的指示画上去的。」
罗伦斯望向艾尔莎,发现她的视线不在自己身上,而是盯着餐厅墙壁上一幅再现了圣典情节的壁画。
「即便上演一出诅咒之山的戏码,如果不留下什么记录,故事也可能因为世代交替而被轻易忘却。但是,绘画能留存数百年。所以为了保护那只勇敢的松鼠,他留下了那幅画当作礼物,代替再不能回来的自己来阻止其他人踏入这座山中。也许故事就是这样的吧。」
非人者的生命远长于凡人。
被塔妮娅倾慕,被她称作师傅的那位炼金术师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但圣堂墙壁上的绘画却依旧如往昔的模样。
「那位炼金术师难道不打算再回来了吗?」
听罗伦斯这么问,艾尔莎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但他不是特地把自己的大弟子,那个猫的少女的模样雕刻在了门上吗?我听到故事之后觉得……他是打算回来的。我想至少,他是要在那位猫少女变成孤身一人之时,给她创造一个去处。」
见到那幅少女的雕刻之后,罗伦斯也有同样的猜测。就像自己要在阿提夫留下赫萝的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