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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是被带有浓浓硫磺味的泉烟所蒙蔽,没看清外面的世界。
没错。世界本来就是这么残酷无情的地方。
令人想起能在这种环境下抱持良心,是一种可怕的奢侈。
「可是我——」
「我明白你的心情。这和我们公会跟纽希拉村历年的协议,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同。」
才不只是一点点。
罗伦斯好想这么喊。
「然而如你所知,我们兑换商公会都是些坐办公桌的人;公会兑换商以外的人,也都是些首饰工匠或柱子墙壁的雕刻师。而且年纪都大了……不适合追赶东奔西跑的猎物。」
今年还派了一个这么年轻的过来。这句会长见到罗伦斯时的欢喜之词,如今黑压压地重现脑海。猎物——这个用词,暗示着这是常有的事。
「不过你大可放心,我们料理习惯了。只需要你逮到猎物,交给我们而已。」
捕捉、杀害、撕成碎片悄悄掩埋。这样的流程,早已行之有年。
会长饮下一大口啤酒,又说:
「我知道你的工作比别人都辛苦,可是……要赢过他们就只能这么做了。再说,我听说你原本是四海为家的旅行商人,对于这种事应该有过一、两次经验吧?」
罗伦斯的确是听说过有人会干那种事,例如专门跟着战争跑。据说他们会跟着士兵杀进城里,要是发现有人想守住一点财产而吞下金币珠宝,还会把他们的肚子剖开。
有的则是会借口路程艰险而邀人结伴同行,结果他们其实是强盗的手下。在行商时期,这种事不知听过或见过多少次。
可是罗伦斯认为自己不是那种人。尽管无法在神面前抬头挺胸地说自己一向光明磊落,但始终坚守着商业守护圣人可以原谅的道德底线。而且自己现在为人父母,倘若双手沾满了鲜血,哪有脸在爱女回家时拥抱她呢。杀人,是自己办不到的事,也是不该做的事。
纽希拉那些温泉旅馆老板,都知道自己长期合作的兑换商手上满布血腥吗?
察觉另一种可能,使罗伦斯背脊一寒。会不会经过十多年才获认同为村中一员,是由于这个原因?一旦根深到难以随意离开土地,要逼人帮他们保守肮脏秘密就简单多了。
这么一来,拒绝会有何后果可想而知。
罗伦斯顿觉眼前一片黑暗。
天底下居然有这种事。
「罗伦斯先生?」
直到会长唤了名字,罗伦斯才回过神来。
但也只是回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好苦着脸往身旁的赫萝看。
「汝啊。」
然而在罗伦斯的注视下,赫萝竟残酷地说:
「有理由拒绝人家吗?」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但若以村子为出发点着想,这话的确没错。想继续待在村子里就该那么做。这个将成为自己故乡的村子,是其他地方找不到的。假如放上天平评估,另一边或许要摆上恶魔才能平衡。
「再说,不是有咱陪着你吗?」
一见到那副微笑,罗伦斯就横下了心。有赫萝在身边,自己哪里都去得了。
接着,他咽下唾液湿润干渴的喉咙,将手放上了地狱之门。
只要有赫萝在,我就撑得下去。
「汝啊,怎么流这么多汗?」
「没事,我很好。」
就在他擦去额上汗水的那一刻——
「是因为挣扎的时候肚子被头锤顶到怕了吗?汝真的是被顶得人仰马翻呢……」
「……咦?」
挣扎?头锤?
随后,一旁出现「噗噗」的泄气声。转头一看,桌对面的会长忍不住喷笑,赶紧伸手掩嘴。
「那一下要是撞歪了点,某方面搞不好就要烂掉喽。」
「噢,神啊!」
会长感同身受似的呢喃,在椅子上扭了几下。
「不过猎物也会被追得头昏眼花,应该不用太担心吧。」
「真的吗?咱听说抓起来很激烈呢。」
「邀人的人,当然是不能说得太吓人啦,不过这种事本来就是弄得愈盛大愈好嘛。不过……应该还是需要做好受一、两个伤的心理准备啦……」
他们两个到底在讲什么?
罗伦斯听得一头雾水,而赫萝掰下一块面包嚼着说:
「还有那个名称。咱家这只,搞不好是听到那个名称才吓得发抖的呢。」
「啊啊,原来如此!」
会长捻捻大把白须,终于明白了什么似的直点头。
「别怕啊,罗伦斯先生。那只是名称吓人,可能也有点危险,但实际上没那么可怕啦。」
会长对混乱得无暇插话问清楚的罗伦斯笑呵呵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