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坚强的人,只对我这个来自她家乡的人说了一句话:「你应该清楚记得当时那些酒的味道吧?」我钻研宫廷料理,为的就是不让王家丢脸,当然是赌上自己的名誉,告诉王妃我还记得。
凯列斯再度侧目瞥视铁锅,慢慢动笔。
——于是王妃对我说,那么她就放心了。只要想到随时都能喝到那种酒,她就放心了。
老人的手在此停下,盯着纸动也不动,只能听见地炉里的炭「啪、啪」烧裂的声响。
接下来的窸窣声,是赫萝向前探身而布匹摩擦的声音。
「结果……嫁过去以后发现一张熟悉的脸,没有吗?」
据说在贵族的政治联姻中,没见过对方长相是理所当然的事,而故事也因此有了许多想像空间。例如原本是算盘打尽而结的婚,结果两人却早在不问身分的地方就已相爱,小镇姑娘都喜欢这种故事。
凯列斯当然也十分明白这回事吧。尽管几乎不懂赫萝的话,他仍慢慢摇了头。
赫萝倒抽一口气,罗伦斯轻搂她细瘦的腰。
——国王年纪大王妃一轮,英俊挺拔知书达礼,对王妃疼爱有加。王妃很快就怀了胎,那样笑声不断的宫廷应该世间少有吧。
凯列斯往赫萝看去,微微一笑。
发现自己被摆了一道的赫萝竟打起罗伦斯的手泄恨,但看得出她打从心底松了口气。而凯列斯的故事也说得很有一套,八成已经对孙子之类的说了很多遍。
可是,他的笔没有停在这里。
故事与现实的差异只有一处,那就是现实不会在此结束。
——王妃一次都没再要求过当时的酒,因为没那种必要。然而后来国王长年病卧,于是王妃命令我酿出当时的酒。
多半不是自己想喝,而是给饱受病痛之苦,恐怕来日不多的国王喝的吧。
旧世代的君王,基本上人生全涂布着征战与政略。就算想悠哉泡个温泉,也比贵族千金这样的笼中鸟更遥不可及。
罗伦斯想起凯列斯闷闷不乐的脸。
厨师是一种给人带来快乐的职业。这很可能是凯列斯的职业生涯中,最后且最重要的工作。
「可是,您无法重现那种味道吗?」
罗伦斯同时写下问题,凯列斯丧气地点了头。
——我已经不晓得用当地的麦子试酿了多少次。味道、材料我全都记得,但就是酿不出来。我在这喝过的啤酒都非常单纯,单纯到尝过水就能大概了解最后是什么味道。所以我抱着一丝希望,一间一间地换旅馆。
「怎样的希望?」
凯列斯看了看面泛疑惑的罗伦斯,接着不知为何望向赫萝。
双眼慢慢眯起,仿若慈祥的笑容。
——据说酿酒的时候,当地的空气会融进酒里。空气里充满阴郁就会有阴郁的滋味,明朗的气氛就会有明朗的滋味。所以我想,这里可能很有机会。
写下最后一字,凯列斯别有用意地微笑。赫萝歪起头,罗伦斯则有点难为情地咳个两声。白天被他见到两个人窝在地炉边睡午觉的样子,现在赫萝还少女似的依偎在罗伦斯身上。
的确,虽然罗伦斯没胆说自己的温泉旅馆是纽希拉第一,但其他方面可就不同了。赛勒斯也才夸过他们而已。
论夫妇感情,绝对是全村第一。
但尽管罗伦斯也听说酿酒师有这样的迷信,也不曾真正相信过,而凯列斯也是如此吧。他只是千方百计寻找酿法,任何可能都愿意尝试罢了。
——这里的水很甜美,每间旅馆提供的都一样。用这样的水酿出的酒也肯定好喝,不过也只是好喝而已,没有三十年前那种独特风味。
写完,凯列斯从背包里取出几个小麻袋,里头装满采自这周边的各种香草。满屋子的香气让鼻子灵的赫萝打起小小喷嚏。
「风味……」
会是那个气氛融入酒里了吗。
凯列斯仍旧面色凝重地干瞪锅子。
而铁锅就只是静静躺在那里而已。
赫萝嗅觉强,对食物滋味也相对挑剔,可是完全不会做。汉娜也不懂酿酒,最后只好又去请教赛勒斯。
「三十年前啤酒的味道?」
听了这问题,赛勒斯一脸的错愕。
「我刚到这里来的时候啊……」
赛勒斯没再说下去,视线转向罗伦斯身旁。
看的是先一步来访的客人。
「刚好是我在你这年纪的时候吧。」
那是个头秃得发亮,胡须如泉烟般又白又长,非常醒目的老人。他名叫杰克,个子不高,据说年轻时有副圆滚滚的身材,在如此高龄也能依稀窥见当年的风范。在这纽希拉,他的温泉旅馆餐点是数一数二地美味,现在已经退休了。
「不过那毕竟是啤酒吧?我不知道详细的酿法,总之用这里的大麦,也用一样的方法烘焙麦芽,酿出来的东西不会有什么差别。既然他是宫廷的老师傅,不太可能搞错那种事。」
罗伦斯尽可能不提及凯列斯真正的目的,与赛勒斯和杰克共享资讯。
「当年麦子的状况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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