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伦斯不禁叹气,赫萝咯咯地笑。不过这答案倒是很浅显易懂。
「这么说来……」
凯列斯究竟想从这水喝到什么?抑或是迷信太重,以为一喝就会见效才大失所望?罗伦斯对着村民们一致公认纽希拉最甘美的泉水直发愁。
这时,嘴绷得紧紧的凯列斯来到他面前。
「啊,抱歉……咦,要水吗?」
凯列斯作势取回陶瓮。罗伦斯当然没拒绝的道理,交到他手上。
他跟着将嘴凑上瓮口并重重抬起,闭上眼大口喝了起来。
一会儿后睁眼时,脸上依旧是满满的失望。
「好喝……」
凯列斯操着奇怪口音说:
「好喝……」
然后摇摇头。罗伦斯与赫萝对看一眼,又望向凯列斯,而他大叹一声,将瓮摆到桌上。
「不对。」
那是明确的否定。罗伦斯还来不及开口,凯列斯已经转身走了。只要问他哪里不对,或许就能直接找到解决办法。
若求的是药效,也许该尽快说明他期待的全是迷信。
想到这里,凯列斯的手伸向了他摆在地炉边的湿行装。
「……斗笠?」
就是赫萝说的那顶以铁作夹层的毛皮斗笠。凯列斯将斗笠翻过来,解开内侧绳结除去湿毛皮。见到显现的东西,罗伦斯像看人变魔术一样惊讶。
「原来真的是锅子吗?」
凯列斯随那疑问从背包中取出几个小袋子,里头沙沙作响。罗伦斯往身旁的赫萝看,她却只是耸肩。
「酒。」
凯列斯道。罗伦斯听了回过神来,急忙往厨房去,但被他制止。
「不对,酒。」
凯列斯摇头再说一次「酒」。手捧的锅里有个麻袋。
罗伦斯回想起赫萝昨天对凯列斯随身物品做的评论。
袋里是麦谷。所以那口锅子——
「难道你……是酿酒师?」
凯列斯似乎听不懂罗伦斯的话而皱起眉心,只是再说了一次「酒」。
锅子是两口相同铁锅叠在一起。凯列斯将汲来的水倒进其中一口,架到地炉火堆上,再将麻袋里的粗碾麦全倒进另一口锅里。
「喔,那是这一带的大麦吧。」
「汝光看就知道哇?」赫萝问。
凯列斯就这么煮起水,不时搅拌。等到蒸气滚滚但不至于沸腾时移出火堆,用行李中的木勺舀水倒进麦锅里搅拌几下,一直重复到所有热水都移到麦锅里。最后以手指测量温度,调整锅子在火堆的位置,将原本煮水的锅子翻过来当锅盖盖上。
初步手续似乎是到此为止。
接着凯列斯转向罗伦斯,索取纸笔。
——我是于某国王家服务的厨师。
头一句就是如此。对于「王家」二字并不吃惊,是由于他的高额付款,以及教育程度高到可以使用流利的教会文字。一般市井酿酒师可没这能力。
——原本是王妃的家仆,后来陪嫁到现在这个王家。
写到这里,他的手忽然按上锅子,确认什么似的闭上眼。
然后直接用手指移动地炉炉炭调节火力,不怕烫,也没有烫伤的样子。看来「好厨师手皮厚」这句话所言不假。
——王妃大婚之际,只有过一次自私的要求。那就是泡一次闻名天下的纽希拉温泉。说只要能了却这桩心愿,以后吃再多苦都忍得了。
当时时局比现在动荡多了。罗伦斯点点头,凯列斯也慢慢阖眼,仿佛能听见当时的喧嚣。
——于是王妃隐瞒身分,带上我和几个家仆同行。她在这里过得非常开心,恐怕是当成最后的自由而享受着每一天。
在高贵的家族之间,血统不过是种工具。罗伦斯一句句地翻译给赫萝听,而赫萝也明白王妃的心思,表情郁闷。
——后来,王妃在那里邂逅一名年轻男子。我们很快就看出他出身高贵,无法强作阻拦。于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人也一天比一天亲密。
译文使赫萝脸色愈来愈阴沉,哀伤地依偎罗伦斯,抓起他的手,好似在祈求故事能有转机。
——虽然王妃是个谨守宫廷礼仪,气质典雅高尚的淑女,但在纽希拉就不必那么拘泥了。她酒量甚佳,于是痛快地喝、忘情地跳舞,就连那位少爷也吃不消。
酒量好又爱跳舞的女人似乎很得赫萝钟意,开始有点笑容。
——可是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王妃不是意志薄弱的女人,没有犯下一时的过错。时辰到了以后,她便严谨地收拾行李,与陪她狂欢的少爷握个手就告别了。
脑海中,几乎能看见一个身姿端正,甚至不带一丝微笑,举手投足都透露着威仪的坚强公主。赫萝紧抱着罗伦斯的手臂,即使看不懂也凝视着凯列斯所写的字。
——回程上,王妃一句话也没说过,直到婚礼当天才终于开口。她就要在陌生的土地、陌生的城楼、陌生的人群中生活了。我不晓得王妃心中有多惶恐,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