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父亲大人要说的话,我已经明白了。
「就是这么一回事。辗转到头,就是在保护某个人重要的人……不是所有人民都是坏人。杀了你母亲的充其量就是山贼。罪过在他们身上,责任在于没能保护她的老夫身上。要向所有人民问罪,那就错了。」
父亲大人大大的手掌,托住我的脸颊。
已经不会觉得烫、不会觉得痛了。
取而代之的是我的眼眶一热,眼泪流了下来。
「没见过面的某人,会是某人的重要之人。老夫不想再看到像自己那样,因失去重要之人而叹息的身影……那么就只能前进了。老夫是这么想的。」
父亲大人拭去我眼泪的同时笑著说道。
我在自己心中,一再反覆思考父亲大人的那句话。
「老夫不想再看到像自己那样,因失去重要之人而叹息的身影。」
……唯独那句话,唯独那种心情……我能明白。
那时候的绝望、那时候的悲伤……还有那时候的憎恨。
我已经再也不想尝到了。
与此同时,我也不想让自己重要的人们体验。
就因为……我明白那种痛苦。
那样想的一瞬间,忽然间我想起路易对我说过的话。
「……这个国家为了维持这样的日常生活,有很多人付出了牺牲。如今在某个地方,依然有某人正在付出。那是为了保护这个国家吗?不,没有人关注著那么庞大的事物吧。他们是为了他们想保护的事物而战的吧。」
他在那座塔上这么说。
……如果他的话是真的。
就代表还有其他人如同那时候的我为了世界的蛮不讲理而绝望,受到失落感折磨吗?
思及此的瞬间,我觉得自己很丢脸。
我至今……都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不幸的。
重要的人被夺走,那确实有充分的动机由于不幸而诅咒这个世界。
但是除我之外还有一样的人在……我却没有想到那件事。
明明在我身边就有。
哥哥和父亲大人……他们都是失去了重要之人的人们。
即使如此,我却……没有考量他们的心情。
只是诅咒著这世上的蛮不讲理,为了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羞耻,然后厌恶成为母亲大人去世契机的自己。
我只关注复仇,并且死盯著那里当成是自己的终点。
「我……不希望将视线从现在这双手中重要的事物移开,并因此后悔。」
尝到同样痛苦的哥哥,明明为我许下那样温柔的愿望。
隔天,我在训练结束后前往塔。
黄昏时的风景,尽管带著一丝凄凉,却也因而令人觉得温暖。
「那边的那个人有重要的人们,而那些人们也有重要的人。那里的人是,那边的人也一样……就这样,许多人聚集起来才能成为国家。尽管要倾听他们每个人的话很困难,但我想保护能让他们每个人安心生活的国家。为了不破坏这日常风景,我希望自己的脑子能帮上忙。我希望不要忘记对牺牲者们的敬意,继承他们的遗志。我是那样想的。」
我想起的,果然是路易的话。
许多人们在路上来来往往。
不知道姓名,对我来说他们只是一群无关紧要的路人。
就算到了现在,我也丝毫没有想保护他们的想法。
……可是──
我想不用尝到那种绝望是最好的。
我不希望有人尝到那种痛苦。
……就因为我了解那些。
眼前这些完全陌生的人,他们重要的人们。
那些重要的人们,还有其他重要的人们。
亲兄弟、朋友、恋人……不管是什么关系都好。
他们也有一旦失去就会感觉内心像开了个大洞似的,那样重要的人们。
追寻起来的话,或许会跟我认识的人在哪里有所联系也不一定。
……不对,是肯定会在哪里有所联系。
因为无论这个城镇……世界有多广阔,人跟人之间的联系就像是蜘蛛网,是错综复杂、互相交织而形成的。
换句话说,就算是不认识的某人,说不定也会是跟我有关的人们重要的人。
我脑中浮现的是父亲大人、哥哥、在安德森侯爵家工作的仆役们、护卫队的队员们,还有国军的人们……以及路易。
能够忍受让他们尝到如同当时的我那样的痛苦吗?
能够忍受看到他们的笑容蒙上阴影的身影吗?
……我那样扪心自问。
答案是否定的。
我衷心希望他们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