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能玩到七老八十……)
以和子暗想。想到老了也能为恋爱燃烧生命就感到很满足。男人就是以和子的嗜好之一。
久野第一次和以和子上床时:
「果然……果然如我所料。」
他因深深餍足而以沙哑的嗓音低语。
「你是指什么?什么东西如你所料?」
「肌肤。看著你的脸孔,我猜想你肯定有美丽的肌肤。还有声音也是。」
「声音?」
「对呀。是好色的声音。」
「……这种话,从来没人对我说过。」
「那是世间的笨蛋不懂得欣赏。内行人就知道。」
「我可不是故意要发出好色的声音喔……」
「不是,该怎么形容才好呢,你的声音会让人产生种种想像……比方说,这女人应该知道这招吧,被这样摆布不知会有什么反应等等,让男人感到烦恼,说到男人的想像,那全都是烦恼……」
「可是,我从来不受男人青睐……」
「少来了,你的好色很有深度。就像小火慢炖,味道变得分外浓郁,浓缩出精华了。」
久野这男人很笨,但他用了烦恼这个字眼,而且能够嗅出以和子「浓缩出精华」的氛围,所以以和子认为他还算差强人意。只不过风流浪子毕竟底蕴太浅,以和子很快就厌倦了。相较之下是久野尚未浓缩出精华。以和子很想叫他回锅再用小火好好慢炖一下。
所谓逐鹿者不见山,如果玩得太放荡反而显得粗俗下流,再也看不见女人心,不,或许还是与天性有关吧(这点如果与大庭比较就会很明显)。
以和子与久野聊天时非常无趣。下了床的久野没有任何可取之处,只是一个不时习惯抖脚的小镇三流印刷厂老板。他会摇晃著身体,谈论他辗转听来的某宗教团体的八卦内幕。久野的母亲与妻子是那个教团的信徒,久野也为了拉生意被迫加入,但他讲来讲去都是在讲教团主事者的坏话。
以和子对他急速失去兴趣,久野或许认为是他「玩过了」以和子,但其实是以和子这厢觉得「那种货色,不中用……」主动拋弃了久野。久野的长相还不错,戴著细框眼镜颇有点风流坏痞子的魅力,他自己似乎也很清楚这点,当初以和子就是忽然觉得他那种调调很有趣。
唉,问题是,一切拿来与大庭相比就都没了颜色。目前以和子全心迷恋大庭,被他绊住了脚。
大庭是京都九条的木材商。以和子有段时间特地去京都学习插花,就是在那个嵯峨御流的插花教室遇见大庭。当时大庭偕同妻子一起来,声称「是被内人硬拉来的」。
大庭的妻子戴眼镜,脸颊丰润,是个看起来亲切随和、肤色白皙的京都美人,夫妻俩的感情好像挺不错。
不愧是京都,插花教室也有许多年轻男子与中年男人来学习。以和子是在老师的推荐下特地来京都上课,但是和上班时间渐渐发生冲突最后只好中止上课。
她不打算将来靠教授插花维生,也无意考取插花执照当作嫁妆,纯粹只是自己喜欢才去学插花,因此开始或结束都很随兴自由。
「您不能再来了吗?那真是太可惜了。」
大庭这么对她说。将近一年的时间,每次在教室碰面,他们顶多只会寒暄两句「您好」、「天气真热」、「今天好冷」这种话。
「还能再见到您吗?」
大庭温柔地这么说,以和子蓦然被大庭包住双手。天气正冷,没戴手套的以和子,觉得大庭的双手好温暖。而且,像是双手合十似地被男人的手心牢牢包覆,也是有生以来头一遭。以前就算和男人睡觉也没被包覆过双手。
那时,她觉得:
「这是个柔软的男人。」
彷佛异次元软体动物般被大庭缠绕,以和子想,「这倒是很适合」。她觉得某处似乎完美「嵌合」。
但那时候,以和子并不打算与大庭牵扯不清。过了一年,她接到大庭的电话:「我来大阪了……」大庭声称来横堀办事,与她相约在南区见面,从那晚开始持续关系。一个月幽会一次,或者两个月三次,但他从来不会留下过夜。迄今已有一年半。有句话说「日子像作梦般眨眼即逝」,以和子对这句话有刻骨铭心的感受。
表面上她十年如一日被称为「山武罗纱(毛呢)」的「事务员小姐」,跑银行,用电子计算机核算帐单,记帐。会计部门有个身为社长亲戚的资深会计员,因此以和子不用负责。有时也得泡茶扫地。她虽低调却很亲切,客人对她印象也很好,似乎被认为是恰到好处的欧巴桑。
她总是梳同样的发型,拎著旧皮包,午餐吃自己做的便当,搭地下铁通勤。住在鹭洲便宜的民营公寓,店里的人都知道,她每次只买一张彩券放在皮包里。就算叫她留下来加班她也欣然接受,津津有味地吃著店里叫来的豆皮乌龙面,连面汤都稀哩呼噜喝得一滴不剩。然后把大家用完的面碗叠到一起,俐落地端去茶水间清洗,无论在何处都恰如其分,是深受重视的女帮手。
店里虽然不时会雇用年轻女孩,但那些女孩一个个因结婚或跳槽而离去,唯有以和子「永远都在」。
永远都在的以和子,让店里的人和客人都很安心,就是那样的存在。
所以银行柜台喊到:
「山武罗纱小姐!」
光看到应声站起的以和子,谁也不会发现她的人生其实正在恣意品尝「日子像作梦般眨眼即逝」的乐趣。
每次想到与大庭的交往(以和子不愿按照这年头的说法称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