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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自己发现自己的白头发,不喜欢被别人看到。」
「我帮你拔掉。」
「不要。」
「可以摸你的头发吗?」
「我的头发还湿著呢。」
「已经半乾了。」
我有点怀疑,这个小鬼,该不会把我当傻子吧?但志门似乎没那个意思。他触摸我的头发,用手指替我梳理。
「好了,快去冲个澡,我趁这段时间去弄饭。」
连想吃的鞑靼沙丁鱼,结果被我和志门吃掉了。
志门就像一般年轻男孩,起初说他讨厌吃鱼、没吃过沙丁鱼,可是一大盘沙丁鱼被他一扫而光。
剁碎的鱼肉加了蒜泥与姜汁,再配上大量葱花与辣椒萝卜泥,清爽的鞑靼沙丁鱼美味可口,再多都吃得下。还有油炸沙丁鱼,盐烤沙丁鱼。
院子里长的蜂斗菜昨天已泡过水去除涩味,我红烧之后做成山菜饭。
只喝了一点啤酒,我们几乎都在专心吃饭菜。
「飙车族不知会不会再来。」
「你可别做危险的事喔。」
「不是啦,我是想,飙车族如果来了我就可以一直抱著咪咪。」
不知不觉,他开始直呼我的名字。
真是被这一家人打败了。
一如想吃就吃、想做就做的作风,他们似乎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你喜欢我?」
「喜欢。不过咪咪喜欢那个大叔吧?」
「对呀,至少现在还没厌倦。你讨厌他?」
「不,不讨厌。有时觉得比我老爸老妈好多了。算了,我家的家务事就别提了。──话说回来,那个大叔,让咪咪等了这么久,为什么不来呢?」
「他就是喜欢让别人等。心里觉得随时都可以去,一边匆匆工作的状态,好像是他的无上乐趣。」
「真搞不懂中年人的趣味。」
我俩一起洗盘子。讨论彼此喜欢和讨厌的东西。
我喜欢的,是无花果、扑克牌的「神经衰弱」游戏(注:一种传统的翻牌记忆游戏,在日本颇为盛行)、草莓牛奶、小狗、烟火、别人的八卦。还有《危险关系》的梅黛侯爵夫人。
志门说他讨厌的是狭小的地方、朝日新闻、装可爱的女孩、喝得烂醉的年轻女子、鲍鱼的肠子。
我忽然说:
「你找到工作了吗?」
「你看你看,正经八百讲这种话的欧巴桑最讨厌了。其实你根本不关心。」
「的确。不提那个,我倒是更想了解一下『你是否已尝过女人滋味?』之类的问题。」
「说到这个才惨……」
志门噗哧一笑。他说某晚第一次开荤,结果此事偶然被友人说溜嘴,让他老妈发现了,结果老妈震惊之下居然哭了,还在床上躺了一整天。
「那是为什么啊?我开荤这种小事,她明明可以假装不知情就没事了。」
我想起曾与连讨论过家庭很猥亵,但我没吭声。不过就算志门讲这种话,反正我不是他的母亲,当然不会震惊,也不觉得淫靡。我反而觉得他那个为此大哭的母亲更淫靡。
喝著冰凉的威士忌苏打,我和志门在桌上排出扑克牌开始玩「神经衰弱」。
我自有一套记忆的方法,因此对这个游戏有那么一点自信,不断掀牌凑成对,牌愈来愈多。
为了怕扑克牌被风吹走,已关上窗子,不过并没有那么热。
由于关著窗,听不见户外动静,但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我全神专注在「神经衰弱」。
「欸,你听见没有?」
志门拍拍我的手说。
被他这么一说,才发现有轰隆噪音逼近。
「他们来了。」
志门打开窗子。隔著院子的树丛,大门外是成排车头灯,志门走出玄关。对我问的那声「不会有事吗?」置之不理,径自倚靠铁门,大声说:
「晚安。」
那些男人好像说了什么回应他。
我打开电视。因为我想,这时候让那些人以为屋内还有很多人在,或许对我们更有利。
「这里不能通行喔,有竹林,不好意思,请你们不要穿越院子。」
志门如此表示。不知是怎么谈的,男人们的摩托车自铁门远去,开始下坡。
我还以为他们又会像昨晚一样在别墅周围绕行包围我们,没想到他们就这样下了坡扬长而去。
这些人本来就很随兴,志门一边这么说,一边模仿著说给我听:
我叫他们「请不要进院子」,男人们回答「谁要进什么北七院子哩」,令志门感到很有趣。
他说那些人其实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