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
梨枝并非特别擅长厨艺,但她凭直觉察知稔的喜好与身体状况,绞尽脑汁烹调各种菜色。所以才会特别合乎稔的胃口吧。
「在外面吃不下。还是家里的饭菜最香。」
他总是如此表示。
稔吃著便当说:
「真好吃。……这么好吃的饭菜,以后再也吃不到该怎么办。……如果我想再来,还可以来这里吗?」
「受不了耶。你到底在想什么?我们已经不相干了吧。况且我也要搬走了。」
「你要搬走?这种事你怎么都没告诉我?」
稔下垂的眼睛瞪得老大,十分狼狈。
「为什么?你为什么非得这样故意为难我?」
「为难人的是你吧?突然说出那种消息吓我一跳。」
「那个,对不起。」
稔这下子没话说了。
梨枝无意一再翻旧帐责备他,但是作梦也没想到,居然会在结婚八年之后,听到他对自己宣告「那个,有件事我一直瞒著你,其实我和工作地点的客户女员工发生了暧昧关系」。
「那个女孩说,如果我不跟她结婚她就要去死。」
稔苦著脸说,抓抓脑袋。
「去死?干嘛这么轻易要去寻死?为什么?」
那天,梨枝本来想和稔抱怨工作上的纠纷,结果精疲力尽回到家就听到丈夫如此宣布,当下吃了一惊。
「她有孩子了。」
梨枝深吸一口气。
稔不敢正眼看她:
「对不起。唉,我一直在考虑是今天说还是明天说,结果就拖到现在。」
「……」
「那个,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梨枝似乎在无意识中朝稔射去谴责的目光。
「对不起。」
稔说。
但稔是眼角下垂的娃娃脸,所以看起来倒像是半带笑容。虽然他像是早有挨骂的心理准备垂著脑袋,但梨枝冲击过大到甚至说不出话。
想脱手套却缠成一团脱不下来,是因为手在发抖。
稔说的话就像一盆墨汁朝梨枝当头泼下。稔不是会说谎的男人,但是隐瞒,比说谎更糟。
「她有孩子了。」
那墨汁的污点,恐怕一辈子都洗不掉。因为事情来得太突然,更强化了这种感觉。
墨汁的飞沫四溅,令身心都沾满抹也抹不去的污点。
结婚八年来,梨枝一直没怀孕。并不是不孕症,医生也说还是有怀孕的机会,但不知怎地就是生不出来。后来因为与稔的双薪家庭生活太充实,也太愉快,她说:
「没有小孩也没关系吧?」
「嗯。反正我也没有特别想要。」
稔也这么说,于是梨枝的人生早已拔除了孩子这个要素。现在突然冒出「孩子」的话题,梨枝的第一个念头是「啊,那是早已走过的路。已经结束的比赛怎么又要开始?」这种混乱。
「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姊说……」
「怎么,连你大姊也知道了?」
「我告诉她了。她叫我们两人好好商量,不,不是跟你,是对方跟我。」
父母都已过世的稔,把姊姊夫妇当成家长。
但梨枝不喜欢这个大姑。
基本上,打从结婚当初,就因自己是「比稔年纪大三岁的老女人」遭到强烈反对。
稔与梨枝任职同一家公司,因此婚后梨枝离职另觅工作,但稔的姊姊对稔说:
「那个女人就是因为一直工作,才会生不出小孩。」
曾经声称并不想要孩子的稔,态度逐渐有所改变。
「我现在想要孩子了──虽然对不起你,但我也想像一般人那样当爸爸。」
稔说。梨枝从那微妙的口吻中,察觉到大姑的怂恿。肯定是大姑对稔灌输了什么。
「那个女孩,多大年纪……」
梨枝的声音有点哑。
「二十三。」
「叫什么名字?」
「大原比吕子。」
「你喜欢她?」
「算是喜欢吗……总之,是个有趣的女孩。」
梨枝仍保持从公司回来的装扮,就这么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哑口无言。连玩笑话都说不出。
如果是精神抖擞的时候,或许还能够承受,可偏偏不巧碰上她本来就已够沮丧了,自我怜悯的泪水顿时像呕吐感缓缓涌现。
那种难受一下子缩回去,是因为稔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