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牙齿喀喀作响。
「我喜欢你喔。」
这么说,是为了安抚有二。
「打从第一次见面,我就喜欢你。」
有二说了什么。竖耳仔细一听,「我也是。」他似乎是哑声这么说:「打从一开始就是。」
宇祢愉悦地缓缓抚摸年轻男孩光滑的皮肤。有二焦灼地颤抖,连手指都在哆嗦。宇祢觉得比起和任何男人滚床单时,比起和前夫行房时,此时此刻更加欢愉。不曾稀释,原汁原味的强烈欢愉渗透全身,化为尖锐的碎片贯穿身体。
双重人格逐渐聚焦,合而为一,完全重叠。
那个字眼,前夫射出的诽谤之箭,似乎意外重伤了宇祢。
然而她感到现在已经完全不以为意。
有二懵然,连什么时候完事的都不知道。
宇祢穿上单薄的白色睡衣,把面向树海的窗户窗帘整个拉开。这头没有建筑物,所以不用担心被人看见。
树海的上方是惊心动魄的艳丽晚霞。
宇祢两人看著晚霞。躺著看天空时:
「好辽阔……」
「老实说,」
有二愣怔说:
「这是我第一次。──上次和那个女孩失败了。才刚被她碰到,一下子就……」
「不提那个了,欸。」
宇祢没有笑。
「我也老实说吧,我真的很喜欢你。早就盼著有一天能这样。」
「骗人。」
这是有二的口头禅,意思是:「真的?」
「真的。──这下子,我死也甘心了。」
「我可不要死。我还想好好享受一番呢。」
宇祢笑了。
天色昏暗后,两人穿上衣服,准备去用餐。宇祢穿的是带来的黑色雪纺纱晚礼服。对于帮她拉上礼服拉炼,扣上钻石项炼的锁头这种新任务,有二似乎做得喜孜孜。
宇祢替有二调整一下领带,检查他似乎穿不习惯的皮鞋擦亮了没有。有二身上就是有种穿著借来衣物的味道。那或许是来自有二暧昧不明的、混杂优越感与自卑感的表情。即便如此,当宇祢小鸟依人地挽著有二的手臂,虽然两脚打架,他还是昂首挺胸地前行。
走廊和电梯都不见人影。
细长的玻璃窗,下半截是街头的灯海。宇祢停下脚步。
「你瞧。」
她提醒有二注意那边,有二虽是看著灯海,眼中却似有泪,泛著水光,眼皮浮肿。缓缓将宇祢的身体压向墙壁的动作,豪放粗俗得甚至可悲。虽不懂他为何突然想亲吻,但察觉有二的意图后,宇祢大方配合他。
电梯停止,人们走出电梯,两人撇开头走进电梯。电梯内就只有他俩。宇祢轻轻拿手帕替有二拭唇。他的唇上微微沾到口红,有二一脸怒意。
餐厅已事先订位,因此两人在靠海的位子坐下。白雾时淡时浓地盘旋,街灯每次都会随之忽隐忽现。
点了鱼类料理后,熟悉的侍酒师过来推荐他们喝德国葡萄酒。
「是维尔廷根(Wiltingen)生产的葡萄酒,市面上很少见,想必会合两位的胃口。」
若是平日的宇祢,大概会毫不啰嗦直接交由侍酒师决定,但今晚这种话题也点滴渗入心头显得格外有趣。她很想故作矜持地显摆一下。
「那支酒叫做什么?」
「夏侯堡(Scharzhofberger),是伊贡•米勒(Egon Müller)酒庄酿造的,在当地是最棒的酒。口感清爽冰凉。」
「那就喝那个吧。」
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好玩。有二似乎对这样的对话充耳不闻,舌头僵硬了,看著宇祢的双眸也带著黏稠。那并未令她不快。他那种甚至忘记撇开视线的混乱模样很可爱。
宇祢避开旁人的目光,悄悄将放在桌上的手盖在有二的手上。有二结结巴巴:
「宇姊,你好美。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实在太漂亮,害我都脸红了。」
「啊,我也是喔。脸都红了。」
「骗人。你总是像要讲出奚落我或故意跟我作对的话,只是调侃地笑著。」
「那是因为我太喜欢小有了。」
「骗人!?」
这种时候他很孩子气,那就像是不时从哪个裂缝零星漏出的现实。
有二的脑中,肯定正有大大小小的烟火不断爆炸喷发。想必,他根本不懂伊贡•米勒酒庄,也不知道什么夏侯堡。宇祢缓缓将冰透的葡萄酒含在口中,享受那带有苹果味的清爽风味。比起葡萄酒和鱼类料理,有二肯定满脑子只想著待会星光满天的床笫。
这点宇祢亦然。
就是因为有那种期待,微带雀斑的脸上才会浮现美丽的欢颜。然而另一方面,宇祢也不得不想。
如此令人喜悦的良机,仅此一次,绝不能再有下次。
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