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她居然拍打我屁股,还叫我『快点!专心一点!』对我完全缺乏敬意。」
有二自行从冰箱拿出可乐喝。宇祢一直坐在梳妆台前对著镜子。
「你干嘛要和那么小家子气的女人上床?难道你这么不受女人青睐?」
「谁知道。我倒是想和宇姊这样的人睡。」
「哼。」
「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为什么?」
「我也说不上来。因为你和大家有点不一样。跟你讲话,不会像跟我妈讲话时那么无聊,话题也很有意思。」
「那是理所当然吧,因为我不会成天跟你唠叨考试或分数,你当然觉得在我面前轻松,你这个小懒鬼!」
「才不是。不是那样的,算了不说了……」
宇祢这厢其实也是。对著有二百看不厌。无论是他那骨节粗大、宛如骸骨晃动的双手挥舞方式,轻松跨过桌子或椅子时的两脚动作,或是柔软的黑发散落额前的样子。每当他在周日午后不期然出现,宇祢总是本著「好阿姨」的心态温柔欢迎他。当他脱下鞋跟被踩扁的球鞋,散发年轻男孩的汗臭味走进来后,宇祢就会有种「关上大门,上锁,终于把猎物囚禁起来……」这种想要偷笑的感觉。
她自己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产生这种心态。「双重人格」的宇祢,就像说「哎呀,欢迎你来,小有」一样,好像也可以同样坦然且冷漠地说声「你又来了?今天不欢迎你喔」拒绝有二。
而且有二似乎把宇祢的温柔当成她心软易哄骗,立刻摆出嘻皮笑脸的态度,毫无分寸地贴过来,对于有二这种还很孩子气的年轻无知,宇祢也感到有点可怜。
成年人在温柔面具的背后,说不定随时会翻脸不认人地恫吓威胁,然而有二还不懂那种可怕,这种不知世间险恶的青涩信赖,令宇祢心疼。用笑容或糖果点心诱惑纯真无辜的少年少女,残忍加以杀害的现代欧洲性犯罪者──就像格林童话会出现的那些可怕犯罪者──的孤独乐趣,宇祢觉得自己似乎多少能够理解了。他们全都拥有精致的双重人格者的心脏。
宇祢会漫不经心地一边跟他说话一边脱下丝袜,去浴室放洗澡水。
「帮我关水。小有……」
当她这么吩咐,有二会立刻起身去关水,但浴室晾著宇祢的胸罩内裤和丝袜。宇祢心知肚明。有二若无其事地出来了,可他不可能没有看到那些东西。
「欸,跟我说说那个女孩子的事。我是说那个打你屁股的女孩。」
宇祢边整理资料照片边笑。她请人将目前为止经手过的室内装潢拍下照片,必须分门别类装进相簿,她把这份工作带回家做。有二假装被那个吸引了注意力,却又忍不住说:
「不提那个了,倒是你有男朋友吗?给我看照片。」
「没有。有也不给你看。」
「不会吧。──我老姊到处给人看她男朋友的照片耶。这样好像还不满足,又寄去杂志社。刊登在『今日我最自豪』这个单元上。真有一套,宇姊,你没有那种对象吗?」
有二说著,好像被宇祢手指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宇祢涂著深色指甲油,有二不时会问:
「那个戒指,上面刻著什么?」
他拿戒指当藉口,不时触摸宇祢的手指。顺势也渐渐习惯碰触宇祢的身体某处,宇祢如果拿梳子梳头,他就会说「后面我帮你梳吧」,抢著拿梳子。
他那笨拙的手势,似诚实又似厚脸皮,似畏怯似霸道的表情,让宇祢感到很有意思。
「小有,你一天到晚来我这里,可曾跟家里报备?你爸你妈知道吗?」
有二说,他没提过。
宇祢去洗手间洗手,用那边的镜子瞧著有二,只见他正拿起梳妆台上的粉扑和染了香水的手帕嗅闻。宇祢知道,却佯装不知。但毕竟是「双重人格」,视心情好坏而定,可以故作刁难地问他「你那是在干嘛?」,让他丢脸出丑。也可以严词指责年轻男孩的下流心思,让他羞愧得无地自容。
「你到底是来干嘛的?希望我替你做什么?看起来一脸饥渴。」
当然也可以这么挑明了说,让他吓得跳起来。
宇祢光是那样想像就觉得很快活。
她就像童话《糖果屋》中,欢迎误入森林小屋的汉赛尔及葛丽特的老巫婆那样欢迎有二的来到。有二以为宇祢没发现,悄悄嗅闻女人房间的气味为乐,反而让宇祢被他这种懵懂无知逗得很开心。
穿过甲山后,空气顿时变得清凉,山地温度偏低。宇祢开窗,在杉林停车,狠狠呼吸山间空气半晌。暑假期间这一带的自然森林公园想必也挤满人潮,但如今连车影都看不到。
抵达山顶的饭店,午后天空晴朗无云。
饭店柜台服务人员已经记住每年九月初都会来逗留数日的宇祢,彬彬有礼地接待她。过了度假旺季的山中饭店,有时会趁这时候施工整修反而更吵,不过大抵上都很安静。
夏日的狂躁结束,宇祢迎来真正的假期。
宇祢每年订的都是套房。此时仍是按旺季的价码收费,金额其实不是她这种薪资阶级能负担的,但景观绝佳无可取代。房间可以眺望美丽的夜景,午后海滨长街在窗下一览无遗,水平线氤氲朦胧一片茫漠。
万籁俱寂,宇祢分不清是满足还是有点恍神虚脱。
去年和前年,都在这家饭店度过避开旺季人潮的假期,期间始终无人来访。没告诉别人去向,别人自然不可能找来。不,是根本就没有对象可以透露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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