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二来也好,不来也无所谓。
宇祢想。她不愿勉强自己妥协。任何事只要顺其自然就好。不过,她想有二肯定会来吧。她不知道有二自己是否察觉,但有二现在就像小狗一样围著宇祢哼哼唧唧打转。
(我的比喻总是很坏心眼……)
宇祢偷笑。从外表看来,八成看不出宇祢是那么坏心眼的女人。颇有晚夏风情的蓝灰色厚质纯棉套装,手里拿著草帽。个子不高不矮,但姿势挺拔,所以看起来高挑。褐色的头发蓬松,不是染的,是天生发色就这么浅。一如这种发质的人常有的,皮肤也特别薄。一晒太阳颧骨附近就会冒出雀斑,那让她看起来像个良家妇女。嘴角总是浮现若有似无的微笑,眼神炯炯有力,却含蓄地隐藏起来。
被隐藏的意志力与坏心眼,旁人无法轻易发现,因此有二似乎也相信她是随和大度、温柔善良、撒娇也不会挨骂的「阿姨」。
为此,有二总是绕著宇祢打转。那表示他自己尚未发觉宇祢与他之间紧绷的性吸引力便已被吸引。宇祢总觉得他那个样子,就像被香喷喷的气味吸引、到处闻来闻去的小狗。
不过宇祢并不讨厌有二,她喜欢他。好感与冷漠的分析,在宇祢的心中毫无抵抗地并存。
宇祢觉得这个十九岁的年轻人可爱得不得了。却也有同等程度的冲动想欺负他。
他总像是期待什么似地两眼发亮往宇祢身边蹭,宇祢嘲笑他背后的真正企图。却又觉得他好可爱。
「小有吻过女孩子吗?」
这样调侃他很有趣。
「吻过啊。」
有二理直气壮顶回来。
「小学的时候就有了。」
「不是那种考古学的纪录。没有更近代的吗?」
「你问这个干嘛?到底是真是假,要来确认一下吗?」
「大人的做法和小孩子不同喔,截然不同。」
「可恶。你看不起我。」
「改天我再确认一下。你就好生等著吧。」
「不稀罕!」
有二会来六甲山的饭店吗?
她决定自己开车去六甲山。一方面可以沿路兜兜风,况且这趟要停留四、五天,也想换上各色衣服悠然享受度假气氛,所以行李自然增多。
宇祢平日工作也开车,因此那辆小红车上本就备有替换的鞋子,以及披一下可以稍微挡风的毛衣。
那辆车已经开很久了,不过开得很习惯,宇祢偷偷称车子为「我的音乐盒」。虽然像音乐盒一样小巧,但她喜爱待在这密室的时光。
公寓的停车场在地下室,电梯来时,里面已挤满幼儿与母亲。四、五天前暑假结束开始上课,幼儿们的幼稚园似乎也一样。幼稚园孩童挥舞著黄帽子不停叽叽喳喳。
妈妈们也忙著与其他妈妈讲话。宇祢对小孩毫无兴趣(当然对妈妈们也是……)身为邻居会点头打个招呼,却不会交谈。
他们在一楼出电梯,一群小孩四处乱跑挤满整个公寓大厅。这栋公寓的住户家有幼儿的不在少数。看著做父母的护著孩子,似乎眼里完全没有周遭其他的人。就像现在,宇祢差点在一楼被众人推挤出去。妈妈们好像压根没把宇祢的存在放在眼里。
(有了孩子就会无止境变得自私自利。)
宇祢暗想。但那不是能够公然对世间宣扬的事。
二十九岁的宇祢成了不说废话的女人。──也不形诸于颜色。在下降的电梯中,虽然觉得孩子们吵吵闹闹烦得要命,但她丝毫没露出那样的痕迹,一直面无表情。
不过,她在工作的地方可不是这样。宇祢已在装潢公司工作了七年。那是大型纤维公司旗下的店面,宇祢负责与客户讨论室内装潢的设计与企划,听取客户的意向给予建议,或是给客户看样本,编列估价单。也有很多公寓改建的案子。抱著沉重的地毯或窗帘样本(宇祢因此锻炼出很强的臂力),带著各种门把、电灯的样式,桌椅之类的商品型录去客户家。在无止境的反覆讨论之间,也会触及客户的家族成员、家庭嗜好、生活型态,在这种场合,宇祢看到小孩会变得特别亲切。
「小弟弟,你几岁了?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名字好不好?嗯?」
她会蹲下来凑近小孩的脸这么说。
这种行为很自然就能做到,毫不勉强。不是因为家长在旁边所以故意谄媚,自己也发现,那纯粹是对小孩感到好奇与兴趣。
或许是因为工作场所有种战斗气氛,因此激昂的心情尚有余波荡漾。
宇祢只要愿意,绝对可以扮演好一个平易近人、活泼开朗、值得信赖的女人,也有许多客户都指名找她。这样的宇祢,和「小弟弟,你几岁?阿姨帮你设计一个好房间吧……」的声音与表情非常适合。
(简而言之,)
宇祢一边使用车钥匙一边模糊想著:
(或许我真的是双重人格。)
四年前离婚的丈夫崎村对宇祢这句「双重人格」的批评,宇祢现在不时会在舌尖上品味著、吃吃笑著自己使用。
(就连那个指控,也没有哪一方是骗人的,所以无话可说。)
崎村指控宇祢对婆婆的态度与表情,和她对待自己时完全不同。被他这么指责后,宇祢觉得或许的确如此。
当时夫妻俩与婆婆同住,一方面也是出于想给婆婆留下好印象的虚荣心,她时时留意对婆婆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