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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做得很漂亮吧?」
那是几乎毫无装饰,设计简洁的白色丝缎礼服,非常适合身材高挑毫无赘肉的碧,只有成熟的女人才撑得起那样的礼服,梢对此也深深感到具体的嫉妒。
爱作梦的梢,比起抽象的事物,当某种具象的东西呈现眼前时,或许更容易刺激她原本沉睡的嫉妒冲动。
但梢好歹也有自尊心,她认为绝对不能让旁人发现那个。京都姑姑说的话之所以令她气愤,肯定是因为的确被姑姑一语道破了几分。
梢之所以起意戴墨镜,就是想掩饰内心那种动摇。
「这个星期天,那小子要来。」
碧这么一说,梢的混乱更加严重了。
「好歹帮我鉴定一下。」
碧的语气就像在说什么货品似的。就只是带来家里,与梢见面,和母亲一起喝喝茶──碧如此表示。
「干嘛不留下来吃个饭?我可以弄点菜。」
梢热心地说。光是听说那个男人要来家里,梢就已经有点亢奋了。可以绞尽脑汁烹调各种菜色款待那个青年,让她很开心。
「这样啊,那就麻烦姊姊啰?」
碧说,那种笑容彷佛已看穿梢的心事──会这么想是梢自己太多疑吗?
碧从来不曾外宿,但自从向家人宣布婚事后,开始明显地晚归。有时梢已经睡熟的深夜,她才拿备用钥匙进门,上了二楼大概是安心了,只听她「呼──」吐出一口气。飘来一阵不知是香水还是洋酒的强烈异味。碧似乎只开了枕畔的小台灯在脱衣服。壁橱位于梢的房间这边,所以每次梢都会替碧先铺好被窝,但碧不知是否喝醉了,动作似乎有点粗鲁。脱下浅紫色裤袜随手一扔,结果裤袜揉成一团飞到她与梢的房间交界处。香水与酒精还有洋菸的气味混在一起格外刺鼻。那单薄、皱巴巴的裤袜气味实在太强烈,似乎沾附著成熟女人身上的油脂。这时碧又吐出一口长气,梢感觉彷佛是那件裤袜发出的声音。
室内就此一片死寂,好奇的梢抬起头悄悄一看,碧的套装和胸罩也随手扔了一地,大概嫌麻烦只穿上睡衣上衣,一头倒在被子上呼呼大睡。内裤是极薄的白色棉质,而且是很小件的比基尼款式,因此营养充足、油光水亮、看似顽强的阴毛,以不可抵挡的气势争相冒出。碧只穿了睡衣上半截,下半身就这么懒洋洋地伸长,呼呼大睡。光滑的褐色双腿,肌肉结实紧绷看起来要踢要跳都很有力,腿根茂密的毛发,看起来也同样争强好胜。碧和她的阴毛,似乎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反倒是梢再次彷佛碰了一鼻子灰不自觉畏缩起来。
她深深感到,自己果然比不上成熟女人。
星期天到了,夏天好像终于正式来临,晴朗乾爽又炎热。海禁与山禁早已开放,可惜最近一直天气欠佳。
傍晚天色尚明亮,碧就带著那个青年回来了。梢也没多做考虑,弄了蟹肉炒蛋、盐烤香鱼、南瓜浓汤,中式西式日式都有,为此不免有点忐忑不安。她觉得或许应该做些更有主题的料理才对,会这么想是因为对碧要带回来的青年抱著极大的期待。
这个家,将有年轻男人加入,这种事以前没发生过,因此梢心浮气躁兴奋得脸都红了。
比起约定的六点半晚了一些才传来碧的声音。梢心慌意乱,急忙冲出厨房,奔向后面的浴室。当初改建时把小院子敲掉做成浴室,因此镜台就放在那前面的走廊。心浮气躁地化妆时,她觉得粉底比平时抹得更厚,口红似乎也太红了。
按照老习惯,她对著镜子咧嘴,看看自己笑起来怎么样。因为只要一想到这种场合下,在那个叫什么川越的「那小子」、彪形大汉的眼里,自己看起来不知如何,便感到脸红心跳。
「是这里吗?」
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走廊的玻璃拉门被拉开。厕所就在浴室旁边。
男人真的很像这个家中第一次出现的外星人。肤色黝黑,块头比想像中更高大。他一脸惊愕地看著镜台前的梢,吶吶说声「不好意思」低头行礼。梢露出又哭又笑的表情,钻过他身旁一溜烟逃往厨房。
男人从厕所出来后,似乎坐在起居室。正在和母亲说话。碧喊道:
「姊姊,来一下好吗?──吓一跤。姊姊该不会是害羞吧?」
说著对青年解释,「我姊个性比较害羞。」
碧说完笑了。青年朗声说:
「那跟我一样。真好,可以遇见个性一样的人。」
梢刚才没仔细看,但男人似乎骨架粗大,有张方正老实的脸孔。坦荡荡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那种脸孔才会发出的。
「快点呀,姊姊,快过来。奇怪,你干嘛磨蹭半天。」
碧说,母亲也跟著起哄大笑。梢更加害羞不敢见客。她觉得自己这些年来就是喜欢那样的青年,一直在等待对方出现。
年轻男人的鲜活精力,彷佛流入这老旧的小屋子显得格外耀眼。梢满脸通红被那股精力击中芳心。
然而那个男人,是妹妹的对象。
说不定,爱作梦的梢就这样反覆沉浸梦想,一辈子都无法在现实生活中与男人相遇,就此终老一生。
梢觉得自己打从很久之前,隐约早已明白这点。可是,她毫无办法。
「姊姊真怪,快过来。」
「嗯。」
梢低声回应,准备端出菜肴。这个样子,万一出去了说不定会兴奋过度,一个人喋喋不休。这样的自己,梢觉得打从前世好像就已隐约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