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讲不出「吓我一跳」,据说总是讲成「吓一跤」。父亲疼爱梢,经常模仿她,结果全家人只要心情好时,总有人习惯说句「吓一跤」。
现在那个久违的口头禅,又从梢的嘴巴冒出。
碧有机会使用那种东西吗?如此说来她远远比梢成熟太多了。即便在理论方面装了一脑袋知识,可梢缺乏相应的实际战绩,因此想到一半就云遮雾罩一脑袋浆糊。不过,倒也不是无法想像秘密情事的火热,只是拘泥于形式上,怎样都不好意思挂在嘴上。
对梢而言,周遭彷佛大雾弥漫,自己就在其中醉生梦死。
她之所以不时比出手刀的动作,在嘴里喃喃喊「杀!」,或许就是为了拂去浓雾才下意识做出的动作。
听到碧宣布「即将结婚」,抽屉里的东西顿时浮现脑海,梢事不关己般暗忖……
(果然说要结婚的女孩子就是不一样。)
梢或许有点反应迟钝。
碧要结婚的这件事,不,包括结婚这件事本身,原本就是不到现实关头无法理解。
碧已经带著那个青年去母亲工作的地方先给母亲看过了。这点也颇有碧素来俐落的风范。青年比碧小一岁。
「块头很大,看起来挺健康的。是个好人喔。虽然看起来像彪形大汉,却很温柔。」
母亲说。看来母亲很中意。
「嗯──这样啊。彪形大汉啊。」
梢说,彷佛那个青年是别人要介绍给自己的相亲对象似地想入非非。即便在公司工作,也好像飘飘忽忽定不下心,都是因为那个。
不过,那人当然不是要介绍给梢的对象,所以飘忽的脸红心跳,在各种机会都被泼了一盆冷水。住在京都的姑姑,包了一个红包送来。
「哪,阿梢,你很羡慕吧?不过这都是缘分,将来你肯定也会遇上好缘分,所以你别嫉妒,要欢欢喜喜送阿碧出嫁才好。」
姑姑这么安慰梢,即便是老好人的梢也忍不住气恼。
「我干嘛非得嫉妒她不可?姑姑真讨厌。」
之所以感到一肚子火气翻搅,就是这个缘故。那绝非憎恶或嫉妒。当然,其中也掺杂了别扭和嫉妒、羡慕、单方面的恨意、失意、郁闷、被遗弃的落寞等等,但是除此之外,还有隐隐约约的期待、好奇、脸红心跳、啧啧称奇、亢奋……绝非只有负面情绪而已。就像成堆的暗色玻璃珠也夹杂不少五彩缤纷的漂亮玻璃珠,看起来如同美丽的毒素,如今正在烧杯中咕噜咕噜地激烈翻滚。对于这样的状态,梢在提心吊胆的同时也觉得好玩。可是被姑姑莫名其妙地同情后,酒精灯的温度益发升温,里面的毒素沸腾,几乎随时会「砰」一声爆炸。
梢走上二楼。
「脑子有病啊!」
她独自念叨,挥舞手刀,对空喊出:
「杀!」
后来,她也被附近邻居这么安慰。这一带有很多住了几十年的老住户。
「留下姊姊在家啊?妹妹出嫁了一定很寂寞吧。」
人们对她说。
即便在家中,婚事也谈到具体化的地步了。媒人该请谁,礼服不想用租的,碧的手艺好所以要亲手缝制礼服,婚后要住在南大阪的公寓,什么时候要下聘……碧似乎迅速又俐落地忙著一一安排。母亲缺乏决断力(这点也跟梢一样),所以对于碧的安排,只会说「嗯,好啊」。
「公寓的押金,用我们双方的存款支付,所以付了那个就没剩什么钱了。家里的旧盘子和汤匙之类的我带走,就算数目不齐全也无所谓,花色和形状参差不齐也没关系,反正我也不会做那么精致的料理。那小子的厨艺还比我高明咧,登山的时候都是他掌厨。」
碧说。
「是喔。他还会煮菜啊。」
这么一说,梢的脑中也开始浮现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想像,彷佛可以看见一个彪形大汉站在厨房做菜。梢忍不住想像那人煮的饭菜是要给自己吃,不禁心如小鹿乱撞。
去上班时,她拦下每个人,就像自己立下大功似地得意洋洋:
「我妹要结婚啰。」
有人揶揄:
「那你也不能落后,赶紧把自己嫁出去吧。」
这种话题明明是自己先开的头,她却对那人很生气。
如此这般,梢半是气愤半是兴奋,彷佛要结婚的是自己一样镇日飘飘然。
会生气,一方面固然是因为邻居和公司同事还有姑姑的反应,但母亲忍俊不禁说的那句「对了,这让我想起那位川越先生经常寄信来呢」也不无影响。
「寄信来?给阿碧?」
「嗯。有时候一星期就寄来三次。」
「我怎么都不知道?这样啊──」
在家中,母亲是最早回来的,所以白天送来的邮件通常都是母亲第一个拿到。母亲会把邮件分别送到两个女儿位于二楼的房间,在梢不知情的情况下,母亲不知已这样送了多少封寄给碧的信。
梢听了之后,头一次感到具体的嫉妒。她暗想,「到底写些什么啊?居然一个星期寄来三封。」想到这里,如此频繁收到男人写来的情书却在自己面前完全不露痕迹的碧,俨然是个拒人千里之外的成熟女人,让梢毛骨悚然、脑筋混乱。
可在同时,碧也会用「姊姊煮的饭菜真的好好吃」这种话讨好梢。而且,也会穿上结婚礼服给梢看,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