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ACT 1

  从窗口轻泄而入的阳光,使得周防哲仁缓缓地睁开双眼。

  由和纸与木框制成的日式传统吊灯,垂挂在以木板钉成的天花板上。哲仁悠悠挺起上半身,环顾整个房间。衣物与垃圾四处散乱,连榻榻米地板都看不到了,简直惨不忍睹。

  妻子还在世时,就算把衣物随便乱扔,她也总是会在自己工作时收拾好。

  而且,起床后只要走出卧室,令人食指大动的味噌汤香气就会钻进鼻腔里。

  现在已经不会再有那种——

  「咦?」

  一走出卧室,哲仁就不由自主地抽动著鼻翼。虽然相当淡,可是屋里确实飘著一股味噌汤与刚煮好的白饭香。

  哲仁受那香气引诱似地走进饭厅。白饭、荷包蛋、盐烤鲑鱼、味噌汤——餐桌上摆满了这些日式早餐的基本菜色。

  「喔,老爸你醒啦?我正想去叫你呢。」

  少年的五官与妻子有几分相似,他面无表情,但又彷佛有点难为情地看著一旁说道。

  周防勇斗——哲仁失踪了将近三年的独生子。

  他与三年前相比,长高了不少。

  声线也变得低沉。

  表情精悍,看起来成熟了许多。

  尽管哲仁已经和成长后的勇斗打过好几次照面了,但果然还是无法不对这三年间的落差感到迷惑。

  哲仁隐藏著心中的动摇,一如既往地板著脸,看著料理问道:

  「早。今天吹的是什么风?」

  话一出口,哲仁就后悔了。

  应该还有更好的表现方式才对。都是因为这张说不出中听话的嘴巴,自己才会被儿子痛恨那么多年。但是人的本性这种东西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不过,虽然儿子看来有点不高兴,却没有中断对话,反而哼了一声继续说道:

  「因为昨天你帮了我忙啊。还有就是,这也算是过去误会你的赔罪啦。」

  勇斗仍然看著一旁说话。这种容易害羞的部分,意外地和哲仁很像也说不定。

  「哼,煮都煮了也没办法,那我就不客气了。」

  「好、好啊。」

  两人笨手笨脚地坐下。

  就像勇斗说的,昨夜的深谈,冰释了两人多年来的误会。

  虽然如此,毕竟分开了将近三年,哲仁完全不知该和儿子聊些什么才好。

  他原本就拙于言词,再加上生平以锻刀为职志,不,是把人生弄到只剩锻刀而已,因此与人交流的技巧极端拙劣。

  明明儿子都主动释出善意了,自己这个样子也未免太不中用。就在哲仁如此自责时——

  「不好意思,味噌汤不够热,而且味道太淡了,远远比不上妈妈煮的。」

  喝了一口茶红色汤碗中的液体后,勇斗想起什么似地苦笑道。

  「……你才第一次下厨,不可能那么简单就追上母亲的水准。」

  「是啊,妈妈真的很厉害呢。」

  「……嗯。」

  总算能坦率地说出肯定的话语了。哲仁松了一口气,在心里感谢著亡妻。

  比起如此不中用又别扭的自己,勇斗的应对成熟多了。他在这三年里成长了很多呢——哲仁感慨良多地想著。

  虽然对儿子的成长感到欣慰,但是无法亲眼看到他成长的过程,又让哲仁感到些许寂寥。

  哲仁再次体认到——

  「还有就是啊,虽然刚和好就说这种话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又要走了。」

  ——儿子早已成长为独当一面的男人,且将从自己的羽翼下离巢独立的事实。

  「我想应该……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家了。不、不是因为讨厌老爸的关系哦,是有一些事情要办。」

  勇斗说著,正面看向哲仁。

  喉咙因紧张而感到乾渴,在桌下捏紧的拳头正微微出汗。

  要说出这件事,果然还是觉得很沉重。

  三年来杳无音信,今早的相处也仍然有些生疏,不过勇斗对父亲的憎恨之情已经荡然无存了。

  毕竟现在的勇斗能瞭解,对父亲的怨恨是来自母亲之死造成的误会,再加上这三年来他在精神方面成长了不少,因此大概能明白,父亲其实只是个不擅于表达感情的人而已。

  尽管勇斗心中的疙瘩已然消除,而且也承认哲仁是自己的父亲。不过,正因如此,反而产生了把父亲、把唯一的血亲独自留在这个家中的罪恶感。

  哲仁啜饮著饭后的茶水,大大呼出一口气。

  「……攸格多拉西尔,是吧?」

  「!你知道?」

  勇斗大吃一惊,连忙反问道。父亲苦笑似地耸耸肩。

  「美月把大致的情形全都告诉我了,而且还会定期来跟我报告新进度呢。她真是个好女孩。」

  「原来如此。美月那家伙,竟然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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