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Act 5

;「哈!……哈哈哈!……你实在是、太傻了吧……」

  勇斗无力地干笑起来。

  老实说,父亲做的事除了愚蠢之外什么都称不上。如果能靠那种迷信似的方法治好疾病,世界上就不需要医生了。

  可是,虽然如此,父亲依然是以他自己的方式为母亲出力。其意念之强,只要看那把短刀,就能感受到它发出的惊人气魄。

  「这样一来,我不就是在没事找事吗……」

  自己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勇斗早在两年前就彻底明白这点。但现在,他再次对自己当年的愚蠢感到深恶痛绝。

  父亲其实没有弃母亲于不顾,而是以自己的方式爱着母亲、想要拯救她的生命。直到最后的最后,他依旧相信会有奇迹,并努力试着让奇迹发生。

  反观自己,在医生摇头时就直接放弃母亲的生命了。

  故意不去面对自己的软弱无力。

  创造出名为父亲的代罪羔羊,把一切错误归咎在父亲头上。

  真是既任性又爱撒娇的臭小鬼。

  「哈!而且,我竟然还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这实在太难看了。」

  不论发生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抛弃亲爱的家人。

  母亲死的时候,勇斗如此发誓过。

  但是,现实又是如何呢?

  一边是等同家人的《狼》面临了巨大危机,另一边是对美月的感情,勇斗夹在两者之间,全然动弹不得。

  倘若以誓言为优先,就不该迷惘,应该要立刻想办法回攸格多拉西尔才对。

  「你是不是在迷惘什么?」

  父亲笔直注视着勇斗问道。

  「……嗯。老实说,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如果有两件事对自己都非常重要,可是必须抛弃其中一件时,你会怎么选择?」

  「唔……这个嘛……」

  父亲双手交叉在胸前,闭眼思索起来。

  最后,他睁开眼,凝视着勇斗说道:

  「把自己逼到极限不就好了吗?」

  「逼到、极限?」

  出人意表的答案。

  要好好想清楚、要做出不会后悔的选择——勇斗还以为父亲会说那类老生常谈。

  看着重复自己话语的勇斗,父亲浅浅地笑了起来说:

  「平时爱说大话、狠话,或者漂亮话的人,在真的有事时反而溜得最快。这种情况在社会上很常见。比如年轻时觉得只要活到五十岁就好,可是真的快到五十岁时,又想活到六十岁、七十岁。人类的真心话经常令人意外呢。被自尊心或面子干扰,连自己都不知道真正的心意到底是什么,总是要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才能完全明白。」

  听父亲这么一说,勇斗也在心里感到赞同。

  身为宗主,勇斗见过太多平时好勇斗狠,但真的要打仗时就腿软怯战的胆小鬼。

  「其实我也一样……」

  父亲略为移开视线,彷佛怀念什么似地将目光放远。

  视线的终点是母亲的照片。

  「只要能锻造刀剑,我就没有任何遗憾。我本来一直、是那么想的……」

  也就是说,事实上并不是那样。

  那遗憾是什么,事到如今也不需要多问了。

  仔细一瞧,眼前的人比回忆中的父亲瘦削许多,白发也增加不少,好像一口气老了好几岁,三年前,虽然对其心怀反感,但看起来高大又强壮的父亲,如今在勇斗眼中变得瘦小又脆弱。妻子的死,对他的打击就是那么大吧。

  一旦开始反省,就会发现父亲其实也同样重视勇斗。

  在美月家,以及被带到警察署时,父亲马上就赶来了。

  为勇斗的将来感到担心,所以才会有车中那段对话。

  现在也是,如此真诚地为勇斗的烦恼做建议。

  误会使勇斗看不清真相,但父亲仍然是深爱着家人、想保护家人,值得尊敬的男人。

  只不过,太笨拙了。无法在言语或态度上把心中的感情好好表现出来。

  「多亏你的建议,我总算找出答案了。谢啦…….老.爸。」

  这个称谓自然而然地,从勇斗口中钻出。

  长年以来盘踞在心中的愤懑,终于消失了。

  「一切,全都是从这里开始的呢……」

  勇斗从正面看着眼前古老破旧、彷佛快崩塌似的神社,感慨万千地低语着。

  月宫神社——

  那个左右命运的日子。这里是试胆大会的折返点,同时也是供奉着把勇斗拉到攸格多拉西尔的那面神镜的场所。

  如果那时候,没有兴起和神镜自拍的念头……

  好几次好几次,勇斗不停不停地如此责怪自己。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上一页目录+书签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