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舞弊而亡国。愈是战斗,战争的规模就愈大。过没多久之后,她还发现自己其实是为了让战争更激烈才被派上前线。但要是没有战场的话,确实有一些人会无法生活。还有相当多的人是因为战斗而获得幸福,另外也有一样多的人只能从战斗中找到幸福。她过去相信自己走在正道只不过是一种陈腔滥调,自己认为正确的事物顶多只能用来给儿童绘本当成剧情大纲。自己过去相信的『道』只不过是一条经过铺装的马路而已。不对,什么『道』其实根本就不存在。水清则无鱼──她宛如走在一片泥泞上,像这样湿滑绊脚的地面上怎么可能铺装得了什么『道』。湿答答、黏糊糊,可能走没两步就会滑倒。明明是一团糟,但大家还是提倡理想──既然世界这么污秽,老实说出来又有何妨。但大家还是故意口口声声把伦理良知挂在嘴上,让那些自称是正义的多数派横行无阻。个性认真的她对这样异常的世界甚至感到作呕。如果她不顾一切仍要贯彻自己的『道』,届时肯定会有人出手想来扭曲她的信念。这个世界不会允许一个人笔直地往前走、耿直地活下去。不管是哪条『道』都在施工中,禁止通行。
所以良才会偏离『道』而行。
在他人干涉扭曲之前,她主动偏离了『道』──在沉溺、沉醉于杯中物的时候,她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担心──过去那些她觉得矛盾不解的物事也只不过是眼前左摇右晃的影像而已。既然脚下不稳,只要趴著走不就好了──摆出这样的姿势之后,才终于不再感到作呕反胃……而且无论好坏,良都没办法像『申』那样崇尚和平主义──原因不是因为她不够强,也不是因为她心存歹念,完全只是因为她个性太单纯了。她既没有像『申』那种良善面的坚强,也没有像『酉』那种阴暗面的坚强。
很讽刺的是良沉溺于酒水之后,反而使得她的战士素质开花结果。甚至可以说是觉醒。但这当然不是真的因为『喝得愈醉就愈强』──用酒精灌满整个脑袋之后,使得她不用再多想些不必要的事,心中累积已久的迷惑也因此消失。或许那些不必要的事、迷惑就是一些称为伦理观或是良知的物事也说不定,但良全都一股脑拋到九霄云外去──每当快要回想起这些事的时候,她就会不分三七二十一拿起酒就灌,管他是什么种类的酒、管他酒精浓度高低。曾经有人告诫她这样酗酒对身体有害,但这样至少比一直想些对脑袋有害的事情更好。她变得自暴自弃,既然原本信任的世界这么腐败,自己乾脆和世界来比烂。她打从心底希望乾脆自己体内的鲜血全都发酵变成酒精算了。原本认真又健康的少女就这样变成放荡又颓靡的大人──或者单纯可以称之为『她长大了』。也许可以把她这样的变化称作是『成长』吧。连良自己都认为她这种遭遇只不过是非常平常一般、根本不值一提的挫折。世界各地到处都有、随处可见,完全不值一哂的挫折。现在她只有自己想去的时候才会上战场,战斗方式也愈来愈随便。即使如此良还是打出了成果,所以反而使得众人对她的评价更加水涨船高。而大家对她的高评价正是让她烦恼的矛盾。因为和过去认认真真面对每一场战场的时候比起来,现在随便应付反而还获得更多的赞美。这叫她怎么能不借酒浇愁?努力到底算什么?勤奋到底算什么?拚命到底算什么──不久之后,她就变得因血而醉。只有灌酒与浴血的时候才能让她忘记一切──良原本对书本上的学问也还算精通,现在她却觉得自己的智力每况愈下。不过智力就算再低也完全没有任何影响。因为再也想不出什么战略,所以愈打愈随便,没有任何影响;因为记不住同伴的名字,所以现在独自战斗,没有任何影响;因为看不出来对手的表情代表什么意义,所以也不理会对方的长相了,没有任何影响;因为现在完全分不清哪些人需要重视哪些人不用,所以所有人都变得无关紧要,没有任何影响;现在看不太懂地图,没有任何影响;现在不认得笔画超过七笔的汉字,没有任何影响:虽然会算乘法,却忘记怎么算除法,没有任何影响;别说想不出来今天的日期,就连回想自己的生日都要花一番工夫,没有任何影响;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走路没办法走直线,没有什么影响。连自己是生是死都分不清楚,也完全、一点都没有影响。
就在这段毫无任何不便的日子当中,良遇见了一名天才。
在一个和过去比起来更是残酷,有如泥淖中泥淖的战场上,她邂逅了某位战士。
──不,良认为那不算是邂逅,而是她被人家救了。当她明知有陷阱,但还是嫌麻烦,和往常一样趁著酒兴豁出去一股脑冲进战阵的时候,那名战士潇洒现身,凭著一柄军刀瞬间就把敌军打倒。那人的剑技率真无瑕,完全就像良过去认为最正当也最渴望成就的境界。那种剑法已达到理想的境界,已经完全超越理论,甚至就连美丽这种形容词都不足以形容。那名战士的剑法没有一点迷惘,彷佛完全相信自己正在用正确的手段做正确的事情──那人依照正确的顺序,用最适当、最短的途径,用最有效率、最有效能的方式进行战斗行为,消灭原本数都数不清的敌人。看到那名战士的战斗,良觉得好像被浇了一桶冷水,原本应该醉到神智不清的脑袋顿时清醒过来。不晓得她已经几年没有回神、没有恢复清醒了。那时良就好像被那名战士超绝出凡的剑法刺进心坎里一般,浑身动弹不得。「你受伤了吗,小妹妹?是不是被人强灌酒?那群人真是狠毒,根本没资格当战士。你放心吧,不用再担心了。已经没有人会欺负你,我送你到安全的地方去吧。」
良在心里呼噜了一声。小妹妹。不,那时候的良外表看起来确实幼稚,难怪人家会把她当成小妹妹──精神年龄降低……不,应该说是劣化,已经连带影响她的言行举止。可是撇开这点不谈,对方也只以为自己「救了一个平民百姓」──他这样想或许也不算搞错。良那时早已丧失身为战士的自觉──到头来,当时的良彷佛随时随地都在哭嚎、向人求助一般。「请问──」良语气生硬地说道。她没有大肆声称自己也是战士,而是怯生生地开口询问。为什么你能行得那么正?要怎么样才能行得正?怎么样才能行得正,而且不会感觉迷惘与不安,也不会走入歧途──良战战兢兢、结结巴巴问道。「嗯?」结果对方露出讶异的表情。良知道自己出其不意地问了一件很莫名其妙的事情,觉得脸好像都红了──不过说她清醒过来只是指感觉清醒过来,她的脸原本就很红,所以对方应该也看不出她感到很不好意思。可是对方之所以露出讶异的表情,原因是──「嗯,这种问题我倒是从没想过──小妹妹,你想行正道吗?」良点头回应。这阵子她好像从不曾像现在这么老实点头。就这一点来说,她还真的是个『小妹妹』。「那我们就试著来想一想吧……偶而把自己的行动原则化为语言说出来倒也不错。」那人一边收刀入鞘,一边露出思索的表情。下一秒钟他就「嗯」了一声,好像已经想出答案了。良长久以来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他一瞬间就想出来了。「首先,你不是想要行正道吗?」那人说著,伸手握住入鞘的军刀刀柄。「接下来你就去做正确的事」说著,他抽刀出鞘,顺势一砍。「就是这样。」步骤①有心想要做正确的事。步骤②付诸行动。
老实说,良当时感觉自己好像从云端跌落一般,非常失望──对方的理论完全就是天才那一套言论,根本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