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她曾经“得流感的时候落下的副院长的活儿,姐姐一口气都给我拿过来了”地抱怨过。看样子,她显然还没有开始处理。
“我让你昨天晚上之前都处理好的吧。难道说你忘了?这不可能,因为无论什么事情你都会记住。但你还是没有处理,说明在你的心里我拜托的事情不是很重要,是不是?”
真鹤用毫无抑扬的、十分规律的节奏说着,凑到鹰央的面前。她的脸上依旧盈满了笑容,然而目光中却全无笑意。
我一开始没太能理解,为什么鹰央会害怕如此温柔又贴心的姐姐,不过最近好像多少明白真鹤的可怕之处了。真鹤的鼻尖快要碰上鹰央的鼻尖了,后者宛如被肉食性猛兽盯上的小动物一般,僵在原地微微发颤。
“不,那个……我还有作为综合诊断部部长的工作……”
“你也是这家医院的副院长,副院长的工作同样很重要。现在就给我过来干活!”
真鹤一把揪住鹰央白大褂的后领。大概是明白了任何抵抗都是徒劳的,鹰央颓然垂下脑袋。
“那就走吧。小鸟游大夫,鹰央就先借我用一阵了。”
真鹤转过头来,冲我重新露出柔和的笑容,然后揪住后领拖着鹰央离开了。那模样像极了幼猫被母猫叼住后颈,毫无力气地被带走。
“呃……总之请您加油吧。”
我目送满脸绝望的鹰央远去。看样子短时间内是回不来了。花些时间慢慢准备,到时候如果她还没被放回来,我就只能一个人去见由梨了。
乘上电梯,来到(除了综合诊断部以外的)各部门医局所在的三楼。医局区的内部有淋浴间供值班医生使用,我借用其中一间冲了个澡,刮了胡子,在员工食堂吃过早饭,回到屋顶自己的板房办公室,换上了新的一套白大褂。
“差不多了吧……”
扣好白大褂的扣子,我低头看向手表。距离鹰央被真鹤绑架已过了约一个小时,然而仍不见她归来的迹象。时针即将指向上午十点,下午还有门诊,不能继续拖下去了。我离开板房,从楼梯降到十楼,前往由梨的病房。
敲门过后推开房门,只见房间里除了由梨之外还有一名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面对由梨坐在钢管椅上。我认识他,是一志委托的律师,记得名字是叫沼本。
“哦,有客人啊,不好意思。”
我刚要离开,沼本站起身来。
“没关系的,我们正好也谈完了,我这就告辞。”
沼本拿起提包,对由梨说“那,我刚才说的那些事情,请你仔细考虑一下。”然而由梨只是低着头,没有作答。
“那我先告辞了。”
沼本没有在意由梨的态度,问候一句后,便从我身边擦过,离开了病房,旋即响起门关闭的声音,在狭小的房间内回荡。
“那个……由梨。”
听到我的问候,由梨仿佛这才注意到我一般缓缓地抬起头看向我。“啊,小鸟游大夫……”她的声音细弱,脸色苍白,仔细一看全身正不住发颤。
“你没事吧?刚才那个律师跟你说什么了!?”
看到她如此羸弱的模样,我慌忙问道。明明正在从精神上打击中逐渐恢复,然而她眼下的模样却似乎又回到了刚刚得知母亲身亡一事的时候。
“他说,文太叔叔……从钟楼上摔下来……死了……这是,真的吗……?”
颤抖的嘴唇中,由梨挤出一丝细弱的声音。我暗暗咋舌。没想到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律师已经说出了文太的死讯。本来是想用尽可能委婉的方法转达消息,以避免再次对她造成打击,但显然那个律师对此没有丝毫的顾虑。突如其来的冲击性新闻,想必再一次揭开了她的内心中刚刚形成的一层脆弱的保护膜。
“……嗯,是真的。”
犹豫了数秒后,我如实回答。只见由梨的身子猛地一颤。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目前还不知道。不过,这次的事件实在很诡异,警方已经开始调查了,我想很快就能查明文太先生和惠子女士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
我举出仅有的一些好消息试图安抚由梨,然而她的身体仍然在发抖。
“是有人在杀死我的亲戚吗?难道说……我也会被杀掉吗?”
她抱住自己的双肩,像是要抵御极端的寒冷。
到底要说些什么,才能减轻眼前这个少女心中的恐惧呢?我拼命思考,却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小鸟游大夫,请告诉我,真的有人想要杀我吗!?”
由梨用尖锐的声音急切地问道。
“……不知道。说实话,我们现在什么都不清楚。只不过从现场的情况来看,文太先生应该是被人杀害的。目前没法否定时山一家的人被盯上的可能性。”
我诚实地回答。由梨颓然垂下了双手。
“刚才律师也说了,或许有人想要杀光时山一家的人,所以一志叔叔目前没法回国……然后,为了我的安全,希望我尽快搬去新加坡……”
原来如此,沼本是受到一志的委托,来转达希望由梨尽快搬到新加坡以保证人身安全的消息。那个律师看起来很能干,只要由梨点头,应该很快就能备齐移居新加坡的手续。
时山惠子和时山文太接连坠落身亡,而且很有可能是被人杀害。那么不难想象,下一个目标就应该是由梨,因为目前时山一家的人中只有她仍然在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