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之前见面的时候,他的样子也谈不上健康,然而眼下的模样要比那时糟糕得多。氧气面罩下,半张的嘴正淌着口水,呼吸声急促而尖锐;粘稠的汗液下,皮肤已变成茶褐色,显得毫无生气;目光涣散,显然是意识不清。
“室田先生!室田先生,能听到吗?”
我拍着他的肩膀问道,然而他只是“冷……好冷……”地呢喃着,身体不住发颤。
“接到求救时称身体状况不佳,抵达现场时就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血压七十八、四十六,心跳一百一十二,已吸入十升氧气,血氧饱和度百分之九十六,JCS(Japan Coma Scale,日本昏迷等级)指数是……”
急救队员和我们一块儿推着担架车,同时快速说明情况。担架车被推入处置室,与病床并列。
“把他搬到床上,一、二、三!”
随着我的指令,室田被移动到病床上。护士们立刻将心电图仪的电极贴在他的身上,同时鸿之池准备抽血。
“白天的时候样子突然不对劲,到卫生间里吐了一次,然后就一直……”
跟着担架车来到处置室的室田春香用无力的声音说道。
“明白了。还有,这个天他为什么要穿羽绒服?”
“是父亲自己要穿的,说‘冷得受不了’。之后还说了些很奇怪的话……”
“很奇怪的话?”
我用笔电筒检查室田瞳孔的对光反射,听到春香的话不由得反问。贴好了心电图仪电极的护士用保温的电热毯盖在室田仍在发抖的身上。
“是的,说什么‘阴阳师’‘诅咒’之类的……”
“诅咒……”
我用沙哑的声音重复着那个单词,这时吸完氧总算平静了呼吸的鹰央走了过来。她看了一眼室田,立刻皱起眉头,显然也明白了情况的严重性。
“……小鸟,先让他的身体状况安定下来,然后我再诊察。”
鹰央用发硬的声音说道。笨拙得出奇的她不擅长外科的工作,在需要快速进行多种处置的急救任务中无法成为战斗力,本人对这一点也是很清楚。
“明白,请交给我吧!”
我气势十足地回答。鹰央离开床边,走向春香,大概是要打听相关的情报吧。我向鸿之池和护士们发出指示。一名护士将室田嘴边的急救队氧气面罩摘下,换上了医院的面罩。我戴上听诊器,取下电热毯放到一旁,解开室田身上厚厚的波洛衫,下面露出了心脏手术的疤痕,记得他说过是几年前做的。然而,比疤痕更引人注目的,是遍布躯干的紫色瘢痕,意味着腹部和胸部出现了大量微小的局部皮下出血。这不是物理冲击造成的,恐怕是因凝血功能出现异常,导致了全身各处的出血。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困惑着,将听筒靠在胸口开始听诊。肺气肿患者特有的啰音传入耳中。室田的呼吸浅而快,但至少维持了身体的供氧。结束听诊,我收回手的瞬间,眼前蓦地一片明亮。我愣在原地,一时没能理解发生的事情。
室田的胸口在燃烧。从他的波洛衫的胸口处,燃起了一小撮火苗。
“这是……怎么回事……”
我呆呆地嘟囔。鸿之池和护士们也停下了动作,和我一样半张着嘴伫立着。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方才不论怎么叫都没有反应、无力地躺在床上的室田,此刻正大叫着抓挠胸口。可火焰没有消失,反而沿着衬衫开始蔓延。
“灭、灭火器!”我回过神来,试图去拿灭火器。
“蠢货!快点把氧气面罩摘下!”
站在不远处的鹰央一声锐喝,我再次僵住了身子。没错,眼下室田正在吸氧,一旦那些氧气被火苗碰上……
我猛地踏地,飞扑向病床,然而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爬遍室田上身的火焰咬住了名为氧气的食粮,下一瞬,眼前出现了冲天的火柱。膨大的深红色火焰气势汹汹地蹿升,很快遍及了室田穿着的羽绒服、床单和四周的挂帘,火舌甚至抵达了天花板,惊人的热浪将我逼退了数步。
火焰中隐约可见一个人影。我回想起碇的守灵之夜看到的那一幕。二者何其相似,但有一处根本性的不同。眼前,火焰中的人影正在蠕动。
人影仿佛被人逼着舞蹈一般,疯狂地挥舞着四肢,大张着嘴,然而不等他发出惨叫,火焰便气势汹汹地窜入口腔内。
“爸爸!”
另一声尖叫响起。等候在房间角落的春香试图上前,鹰央慌忙拦住了她。
“危险!不要靠近!”
春香试图把她推开,鹰央拼命将其阻挡。
“小鸟大夫,快退后!”
见我愣在原地,鸿之池用双手抱住了我的手臂。
“可、可是,室田教授……”
“不行了,已经没救了!你看!”
鸿之池指向火焰,只见里面的人影已纹丝不动。
“这样下去连我们也会遭殃的,快点逃吧!”
我任由鸿之池拉着向后退去。这时,火灾报警器发出尖锐的警告音,天花板上的喷头开始喷出大量冰冷的水,将我浇得湿透。在我的注视下,火焰逐渐熄灭,一丝蛋白质烧焦的糊味渗入鼻腔。
5
“那我就告辞了。请您多保重。”
听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