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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么回事。”
我结束了说明,坐在对面沙发上的人抬起了头。
“鱼孩唔斯(原来如此)……”
“麻烦您先咽下去再说话,不然咖喱喷一地。”
看着如松鼠般鼓胀着脸颊的鹰央,我不由得吐槽。鹰央不满地皱起眉,然后举起盘子,将剩下的咖喱饭用勺子一气扒拉到嘴里。
“哎,您慢点啊,别噎着了。”
我慌忙出言提醒。果不其然,鹰央“唔!?”地发出尖叫,同时急切地拍打浅绿色手术服下的胸口。哎,这么配合。我冷冰冰地朝她望去,将手中的罐装咖啡递给她。鹰央立刻用双手把咖啡抢走,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
总算摆脱了苦闷的鹰央长吐出一口气,然后说着“好苦……”恨恨地看向我。
“那当然了,毕竟是黑咖啡。”
“喝这么苦的东西干嘛?多难喝啊。”
“苦才有味道啊,大人都能懂的。”
我扬起嘴角,从她手中拿过瓶罐,将里面剩下的少许咖啡喝光。叫你突然把我开除掉,还让我混进别家医院里,我总得有点挖苦讽刺的权利吧。
“我也是如假包换的大人啊”“什么苦才有味道,简直是有病”鹰央不满地嘀嘀咕咕。我一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听着,一边看向墙上的挂钟,时间已过晚上八点。
和八卷、黑部一同在凌晨的手术室前目睹了灵异现象的当天,我结束了在清和综合医院的工作后,径直来到了位于天医会综合医院楼顶的鹰央的“家”。她充分行使了身为理事长女儿的便利,在这儿用红色砖瓦搭建了欧洲洋房一般的居所。推开大门进入屋内,鹰央看到我后举起了一只手,说“很好,那就来听听你的任务报告吧”。
我像个间谍一样在清和综合医院工作,同时定期与鹰央联系,转告当天获知的情报。但,今天早上在电话里告知目睹了一场灵异事件后,她便说“今晚来我家里,我要听你详细讲述”。
“然后呢,您明白什么了吗?为什么会发生那种事情?”
“故事还挺有意思的嘛。”鹰央的脸上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什么叫有意思……那儿可是死人了啊,而且嫌疑犯还是鸿之池,再这样下去她说不定会被逮捕的,您可别忘了。”
面对我谴责的视线,鹰央夸张地摆了摆手。
“我没忘。不过,事情再怎么悲惨,其中谜题的魅力仍在。不论是否享受解开谜题的过程,只要能解决事件,结果都一样。重要的是结果,不是过程。”
我无法百分之百地同意,但也没有反驳。
鹰央有着过人的智慧,却欠缺推察他人情绪的能力,只能通过“理论”这副眼镜观察身边的世界,她所看到的景色与我眼中的必然不同。但,因为能够互相理解并尊重对方的价值观,我和鹰央才能在过去的九个月里(还算凑合地)友好相处。因此,我尽量不对鹰央的价值观评头论足,而鹰央恐怕也在(以她自己的方式)尊重着我的价值观。
忽地,我想起了一件事,于是问道。
“那个,鹰央老师,您没事吧?”
“嗯?什么没事?”鹰央眨了眨硕大如猫眼的眼瞳。
“呃,就是想着,我不在的时候,您是不是也没什么问题……”
“你以为没了你我就什么都做不了吗?我可是做了入院患者的管理,也接诊了从其它科室转诊的病人。”
“那是自然了。”
这一点我压根就没担心过。诊察症状复杂诡异的患者并给出诊断结果,是鹰央擅长的事情。问题是……
“那,门诊呢?”
我问出最为在意的问题。综合诊断部的门诊名义上是诊察其它科室未能诊断出病因的患者,但实际上来的患者中大半都不是“难以诊断”而是“难以应对”,在门诊时间滔滔不绝地抱怨投诉,或是不停地说着和病症无关的事情。
一直以来,综合诊断部的门诊都是由我强打起精神听患者的讲述,而鹰央则是躲在屏障后面看着书,只有当真正难以诊断病症的患者出现时,她才会从屏障后现身,开始真正的诊察。
问题在于,眼下没有了负责听患者话的我,很难想象鹰央能够担起这个任务。应对难以接待的患者,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准确地洞察对方的内心,在不伤害对方感情的前提下,使其吐露出心中的不满。
“当然是没问题了,我干得好着呢。”
我向她投去“真的吗?”的怀疑目光,只见鹰央十分露骨地移开了视线。
“您到底做了什么啊!?”
“没做什么啊。就是最开始来一个男的说‘女儿上大学,好像有了男朋友,有时候会在外面过夜,我感觉不太舒服’,我就马上回答说‘大学生有对象一点不奇怪,家长反对没什么用,总之要教育她一定做好避孕措施’。”
“我的天啊!”
“我又没说错吧。我还特地说明了‘只要使用正确的避孕用品,就可以避免不必要的妊娠,还能降低感染性病的风险’呢。”
“额滴娘啊!”
“干嘛那么大声叫唤啊。说到底,明明检查结果没有什么问题,还把患者转给我们部门诊治,这才让人奇怪。综合诊断部是鉴别诊断疾病的部门,可不是用来给患者商谈烦恼的地方。”
“话是这么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