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傻吗,有什么好自我陶醉的。”
在一言不发的我身旁,鹰央用明晰的、毫无动摇的语气朗声反驳。藏野脸上得意的表情随之猛然扭曲,像是被点燃的蜡烛。
“看来,鹰央你不能理解我心中的‘正义’啊。”他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丝声音。
“狗屁正义!”鹰央的怒吼震颤四周。“如果那是正义的话,你为什么要把它藏起来,甚至为此杀死冲田,还要杀死小鸟?”
“这……”藏野厚重的嘴唇微微发颤。
“你是被分类为‘死亡天使’的心理变态者(psychopath)。你根本不是想要救助患者,而是假借救济之名,通过操纵人的生死而获得快感。所以,发现自己情况不妙时,就一把扯下伪装的面具,想要除掉挡路人。”
鹰央的话语像一颗颗子弹,毫不留情地射进藏野的身体。他面目狰狞,龇牙咧嘴,然而鹰央只是冷哼一声,继续说道。
“杀死了冲田的男子,还有在我的门诊跳楼的男子,他们是谁?从哪儿找来的?”
“……很简单,他们都是深夜来看急诊,大声抱怨排队时间太长还不听劝的患者。那天正好是我值班,就把他们带到了地下。”
藏野萎靡不振,像极了被老师训斥的小学生。
“原来如此,怪不得能轻易带他们去地下。不过,你杀死的人可不止他们俩吧?破坏大脑的一部分而消除人格,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是用前原或杀了冲田的男子那样的人做了实验吗?”
没错。藏野自己也说过,若不进行大量的人体实验,很难确定该如何实施这种操作。这个男人打着自己心中扭曲的“正义”幌子,究竟对多少人下了毒手?
“……癌症晚期的患者。”藏野缓缓抬起头,无力地说道。
“癌症晚期?”听到预料之外的回答,我下意识地重复。
“没错。直到两年前,我都在地方的一家医院工作。那儿有一台伽马刀,却没几个人会用,所以基本上就变成了我专用的设备。有的患者患有脑肿瘤,或是其它部位的癌细胞扩散到大脑,需要使用伽马刀治疗,我救助了其中害怕死亡的人。一开始,我破坏了杏仁体,让他们的‘感情’变迟钝,不再感到恐惧,很多患者都因此而不再害怕了。但这样做还不够完美,因为还有的患者虽然不再害怕,但依然受到病痛的折磨。所以,我就想……”
藏野细弱的声音再次积蓄力度。
“只要消除感受疼痛的主体就好了。之前和小鸟游大夫说过那些没了‘内心’和‘自我’的患者的故事。他们是十分宝贵的病例,我里里外外查了个遍,根据其中的数据反复试验,才终于确定了——要破坏大脑的哪个部位才能抹去人的‘内心’。想象一下,如果没有了‘自我’,也就不会感到痛苦,家人也不必再看到受苦的患者而心痛。不止如此,他们能对提问进行最低限度的回答,听到指示也会丝毫不差地照做,简直太理想了。”
他的语气已经近乎煽动民众的独裁者。
“也就是说,你仅仅是为了患者和患者的家人才这么做的。”
鹰央冲着兴奋的藏野,用毫不掩饰的兴味索然的语气说道。
“没错,就是这样。我一直都是在为患者考虑,为了患者……”
“放屁,少开玩笑了。”
鹰央的声音如塑料般平坦而干冷。藏野脸上谄媚的笑容顿时凝固碎裂。
“为什么……为什么不明白啊。我还以为就算普通人不明白,可鹰央你的话应该能明白的。别去想那些无聊的伦理观了,用理性想一想,我做的事情没有错!”
藏野唾沫横飞地叫着,他的声音回荡在狭小的房间内。
“理性?别逗我了。你做的事情哪里‘合乎理性’了?你的理论根本就是漏洞百出。”
“漏洞?”藏野浓重的眉毛拧在一起。
“你说,一个人的人格在额叶里,额叶如果坏了,那个人也就‘死了’。但同时,你又把那些害怕死亡的患者的额叶破坏掉,美曰其名为‘救济’。”
鹰央的语调依然平淡,却在藏野的脸上激起些微的动摇。
“换句话说,你杀死那些害怕死亡的人,说着‘好了不用害怕,我已经拯救你了’,以此让自己感到愉悦。”
她的话语严丝合缝,无以反驳。藏野的表情复杂地蠕动着,分辨不出喜怒哀乐。
“你所说的‘救济’,只是为了掩藏自己罪行的伪装。你并不是想要救助患者,而只是想要满足自己扭曲的愿望。你随心所欲地操控患者的性命,从中体验着当上帝的滋味,为了自己一时的愉悦,不惜杀害无辜的人!”
说到这儿,鹰央顿了一顿,深吸一口气。她的目光笔直射向藏野,准备说出最后的一击。
“你不是医生,而是变态杀手。”
听到自己一直没有正视的本质被公之于众,藏野从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呻吟。
“不是……我真的是……为了患者……”
“别惹人发笑了。夺取患者性命的时候,你心里一定是相当愉快的,感觉自己变成了上帝,手握生杀大权。”
鹰央继续痛斥低着头的藏野。
“那、那种事情怎么可能……”
“不可能吗?仔细想想你杀死患者的时候,用自己的手捏碎他人的性命,你就是对那种感觉上了瘾!”
藏野又一次僵住身子,张口结舌却说不出话来,浑身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