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穹顶的死亡天使 第四章 死亡天使的手术刀

。一个大男人不要总那么计较。”

  才不是计较!我试图起身抗议,然而双腿依旧软弱无力,瘫软在地上。这该不会是静注MAO的后果吧?

  “不过仔细一想,这儿的确是很理想的环境。地下只有解剖室,以及晚上和公休日不会使用的专用设备,工作时间以外会上锁,拿着钥匙的只有各科的部长。你完全可以趁别人不注意,使用我姐姐配备的各种各样的最新型设备。”

  藏野什么都没有回答,而鹰央丝毫没有在意,继续说道。

  “你将被害人弄昏后带到这儿来,进行独自配方的NLA麻醉,让被害人产生幻觉,然后用伽马刀破坏了杏仁体和部分额叶。被害人的脑部组织遭到了十分彻底的破坏,想必你是进行了比正常剂量高得多的照射。你装作‘外星人’和被害人交谈,命令他杀死冲田。在药物致幻和大脑被破坏的双重作用下,被害人轻易地相信自己是接到了‘外星人’的命令。只不过,在对前原进行操作时,可能是照射的部位偏了,导致没能完全对他进行控制。”

  “真不愧是鹰央啊,全都被你看穿了。”

  藏野耸了耸肩,轻而易举地承认了鹰央的叙述。

  “怎么会,为什么要那样……”

  我瘫在地上,只是呆呆地问道。

  “当然是为了杀死冲田,让那些数据永不见天日,并把警方的注意力转移到和冲田发生过矛盾的大宙神光教了。冲田一定是发现了自己收集的数据中的异常,想要找藏野讨论,只是没想到造成异常的正是藏野.”鹰央语速极快地回答。

  “那,……那些数据,是真的?”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是药物残留的原因,还是出于恐惧。上下的牙齿不住地碰撞。如果那些数据是正确的,那就说明藏野……

  “没错。……这个男的在杀死患者。”

  鹰央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不,是比平常更加冷漠,不见感情。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同时回想着冲田发来的数据。那是近几年来,我院各科、各住院楼内病情突然恶化的患者数量,以及对应的急救成功率。其中,由藏野担任部长的脑神经外科中,病情突然恶化的患者数高得离谱。虽说脑神经外科的患者中重症患者的比例高一些,发生突然恶化的概率也更大,但即使考虑到这一点,那个数值也显然可疑。

  而最大的问题是,那些病情突然恶化的,绝大多数并非刚刚接受手术的患者,而是数星期、甚至数个月来一直未能恢复意识,仅靠胃管或点滴维持生命的患者。只看短期记录的话并不容易发现,然而在长期的统计数据中,这一点异常明显。

  “你对脑神经外科里那些长时间未恢复意识的住院患者投入了致死的药物,实施了安乐死。对不对?”

  鹰央盯着藏野的眼睛,静静地发问。藏野轻轻呼出一口气,缓缓开口。

  “杀死了他们……吗。鹰央,小鸟游大夫,你们认为,人在什么时候算是死了?”

  “……法律上是医生宣布死亡的时候。生物上……目前没有统一的认知。”

  鹰央淡淡地回答。闻此,藏野满意地点点头。

  “没错,没有统一的认知。有人说是心跳停止的时候,有人说是脑死亡的时候……但两者之间没有明确的分界线。在欧美,多数人认为人格位于脑内,所以通常将脑死亡作为一个人死亡的确认标准。而在日本,虽然是以心跳停止作为标准,但只有在死亡者明确愿意捐赠器官时,才会沿用脑死亡的标准,让人不明所以。没有人敢说自己对‘死亡’的定义是能被所有人接受的。所以,我行医这么多年,形成了自己的一条分界线,来判断人什么时候死亡。”

  藏野的双眼中泛出异样的光芒。

  “是大脑的额叶坏死的时候。额叶负责产生人的意识,如果额叶死了,那个人也就死了。人的灵魂,就在额叶里。”

  藏野继续说道。他的脸颊泛起红潮,语气也变得热切。

  “也就是说,对于你而言,额叶的机能停止了的患者,和死了没有区别,所以就送了他最后一程。”

  鹰央略微低头,扬起视线。

  “鹰央你也见过吧。有的患者明明没了意识,但还是通过胃管输送营养,苟延残喘。他们很容易反复发作吸入性肺炎,若护理不当还会产生压疮,导致四肢挛缩。家人也越来越看不过去,直到不再来探望,其中有的人还会说‘请让他死个痛快’。但在日本,不允许为那样的患者实施安乐死,……那么做就是杀人。”

  (永琳:胃管用于为难以经口进食的患者提供营养,更多是用来抽胃液,使用一根软管,从鼻孔插入,经由咽部,通过食道到达胃部。因经过咽喉,若软管脱落或有内容物漏出,易进入肺部,引发吸入性肺炎。患者常年卧床,若姿势或护理不当,易导致局部组织长期受压,持续缺血缺氧,最终因营养不良而溃烂坏死,此即为压疮,又称褥疮或压力性溃疡;同时,长时间静卧不动,可能导致关节处的软组织发生病变,造成关节活动范围受限,表现为关节僵硬、活动不便,称为四肢挛缩。)

  我回想起去脑神经外科的住院楼层时看到的景象。确实,那里有不少患者陷入昏迷,只能经管进食。藏野说是他技艺高超,没想到在暗地里居然做着这种事……

  “本人虽然没有意识,但身体逐渐衰弱,连家人也看不下去,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我为他们结束生命有什么不对?我帮助了患者,也帮助了他们的家人,这难道是错的吗?这不是‘杀人’,这是……‘救济’!”

  藏野的语气极为热切,直至演变成狂叫。他气喘吁吁地来回瞪着我和鹰央,等着我们的回答。

  我未能立刻反应。藏野的逻辑是错误的,是扭曲的。我的理性这样阐释,却无法简单地出言否定。诚如他所说,我也见过许多患者,深陷重症,通过现代的医疗技术却只能勉强维持生命活动。对于他们而言,“死亡”或许确为一种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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