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坐着的绘美扭曲着烧得溃烂的右脸,低下身子朝这边冲过来,她的手中隐约反射着钝重的月光。那是刚才教徒中的干部们威胁我们时拿着的小刀,她将刀尖对准了大河内,飞速跑过来。
这一幕实在是猝不及防。再加上绘美因愤怒而扭曲的烧伤的右脸,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因魄力而呆在原地,无法动弹——除了一个人。
“小鸟!快拦住她!”
听到身旁发出的一声锐喝,大脑和身体间的神经随之重新连接。在小刀刺入大河内胸口之前,我的脚便从下方准确踢中了绘美的手腕。小刀飞到半空中,旋转着插入数米开外的地面。警察们慢了一拍,也重新动了起来,立刻按住绘美的双臂。我上气不接下气,一条腿依然悬在半空中。刚才真是危险。心脏剧烈地跳动,撞得胸口直疼。
“你看,我刚才说什么来着。空手道过会儿再表演也无妨。”
身旁的鹰央得意洋洋地哼了一声。那句话是警察出现之前说的。难道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算准了会变成这个局面吗?我不禁为那小小的脑袋里汇集的智慧而战栗。
“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被强壮的男子紧紧抓住的绘美仿佛刚捞上来的鱼一样拼命扭动着身体,试图袭向大河内。许是惊于她的魄力,大河内慌忙手脚并用地后退,与她拉开距离。
鹰央大步来到拼命挣扎的绘美面前。绘美停止了扭动,看向鹰央。
“吵死了,给我安静,不要做蠢事。”鹰央静静地说道。
“你、你说什……”
“我费这么大的劲,是为了了却冲田的遗愿,带你重新回到正常人的社会里,可不是为了让你变成杀人犯。”
“你、你又懂什么!我……我可是被、被他骗着,把自己的脸烧掉了啊。你怎么会知、知道我的心情!”
“我哪里会知道,我又没烧过自己的脸。”
面对绘美悲痛无比的倾诉,鹰央只是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出无可反驳的回答。见此,绘美咧起嘴,扭曲没有溃烂的左唇,露出齿根。
“那就给我闭嘴!变成、变成这样子……都怪他,我这辈子已经完了!求你了,求你了,让我杀了他!”
“你死了吗?”
“咦?”
绘美再次失控,却被鹰央的一句话止住。
“你说‘这辈子已经完了’。你已经死了吗?”
“可……脸都变成这样了……”
“脸怎么了?就算右脸烧伤了,你不是还活着吗?”
鹰央的语气中没有一丝的迷茫。
“我以后……就是这副模样了,肯定是完了啊。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情。如果不知道的话,就……”
“什么都不知道,一直被那个男的蒙在鼓里,继续和他一起当骗子——你觉得那样更好吗?”
鹰央的脸上仿佛露出了一丝感情。我回想起数小时前在树林里和鹰央的对话。那时她说,自己从未向患者告知过病情,也一直避免着那样做。
对于鹰央而言,揭露教团的真相,大概是第一次的“告知”。她不可能没有犹豫,但在树林里,她已经做好了觉悟——要让绘美和其他教徒看清楚眼前残酷的事实,把他们从教团中救出来。
绘美张开口,试图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我以后,该怎么办……”
终于,她用软弱无力、似要被夜风吞没的声音,吐露心中的不安。
“首先接受脸部的整容手术,向直到最后试图拯救你的父亲表达感谢。然后剩下的事情就自己想吧。你还很年轻,有的是时间从头再来。”
绘美垂下头,从漂亮的左眼和眼睑肿胀的右眼中不住地滴下晶莹的泪水。看到无力地低头的教祖——不,已经不是教祖的女子的模样,教徒们也同样绝望地落下肩膀,一阵阵低沉的啜泣回荡在牧场。
鹰央抬头仰望布满繁星的夜空,轻声呢喃。
“外星人啊……还真想见一见呢。”
4
前窗里一直延伸到远方的昏暗道路被前灯照亮。在空荡的国道上,我踩下RX-8的油门,飞速奔驰着。瞟了一眼身旁,在把靠背放倒到极限的副驾驶席上,穿着运动服的鹰央正闭着眼睛躺着。
“老师?”我用勉强听得见的声音轻轻问道。
“干嘛?”回答立刻传来。
“您还醒着啊。”
“因为还没到睡的时间。”
我看向导航仪画面右侧显示的时间,上面用数值写着“22:47”。鹰央睡觉的时间是晚十一点。看来,即便是特殊如今天的日子,她也不打算改变自己的习惯。
“您累了吗?”
“那当然了,毕竟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
“也就是说,您不想再说话了?”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呃,那个……”我模棱两可地回答。确实,我想和鹰央聊一聊。事件已算是得到解决,但心里总留有疑问,不能释然。
约一个小时前,以大河内为首的教团干部被带到总部设施外,樱井简单问了我和鹰央几个问题,然后就让我们回去了。鹰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