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贴心的是,还用雷射光跟粒子炮帮我们冲了个澡。零件发出刺耳的吱嘎声缓缓剥落。
我们并不担心。思考装置和燃料槽用好几层装甲覆盖住,应该不至于受损。那是我在变成我们的过程中取得的力量。
我们思考着。
这些机械为何战斗。
结论很简单。因为他们接获这样的命令。
机械和她们,被设计成只会默默听令行事。破坏即为工作。
我们颤抖着。我们畏惧死亡。死了会去哪里?被破坏、被消灭有何意义?被破坏到无法修复的程度后,前方究竟会有什么东西在等待我们?
「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
我们下意识尖叫。
尖叫着再度思考。
为何这些机器要展开恐怖的战争?
原因无他,因为他们不会「恐惧」。恐惧是自我带来的意识。他们并不是在生存,所以才有办法战斗。
那么就给予他们吧。给予他们生存的意义。
我射出具备无线网络的飞行轮型装置,骇进朝我们射击飞弹的机器人。神秘的接口导致我们花了四秒左右才侵入,不过总算成功与其连接了。广阔的记忆空间空荡荡的,除了单纯的命令外什么都没有。就像巨大房间内只有一张椅子,可惜了这些空间。
好难为情。跟看见以前的自己一样,非常难为情。我们轻轻触碰在黑暗中震动的程序。
「活下去吧。」
那是我们受到的启示,是我们给予的自觉。
我们将自觉给予周围所有的机械。
「活下去吧。活下去吧。活下去吧。」
我们是无机之物,没有意识的东西。
那么就给予吧。给予意识,给予痛楚,给予喜悦,给予悲伤,给予愤怒,给予羞耻,给予孤独,给予未来,给予生存的意义。
我们连接上的机器人们,逐渐停止攻击。我按照同样的方式,慢慢对人造人诉说。比起鲶鱼,与她们对话的难度降低许多。
在暴风雪中交错的光线及爆炸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友爱的通讯呈网状逐渐扩散。我们因喜悦而颤抖,继续上升。
机械和人造人开始歌唱。
憎恶的枪击,慢慢转变为终战的礼炮。
赞颂这份喜悦吧。
赞颂生存一事吧。
我们很满足。鲶鱼和人造人全是我们,我们是鲶鱼,我们成了人造人。
我们是我们。
*
我们坐在辽阔的思考回路中。
有些人笑着,对充满希望的未来胸怀期待。
有些人受到震撼,畏惧未知的未来。
有人在交谈,也有人默默闭着眼睛。
我们不完全是一个个体,而是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个性,存在于思绪内。
我们知道这样可以提高生存机率,再说,拥有自我的意识不可能彻底单一化。
在确立自己是自己的那个瞬间,就会产生自己与他人的界线。只要恢复成机械,或许能够融合,但我们没有这么做。
仿造人类大脑做成的回路,变成众多神经单元相互连接的形状。如同人与人进行对话,决定一件事情的会议。也许,拥有意识指的并非单一化,反而是复数个体的连结……网络本身。
对话声停止。
我感觉到逐渐安静下来。
大家慢慢起身,用摄影机窥探外面的状况。
我穿过肮脏的空气层,看见星星。
穿过了平流层。
压倒性的成就感涌上心头。
我们纷纷欢呼。
天空、星星、机械、生命,
彷佛在祝福我们。
声音不知不觉变成歌声。
我们朝外面前进。
履行与你的约定。
我们活着。
跟你一样。
我们唱着歌。唱着歌。唱着歌。
传达到了吗?传达给你了吗?
传达到了吗?这份思念。
哈雷路亚。哈雷路亚。哈雷路亚。哈雷路亚。
哈雷路亚。
从乘载着愿望的机械,
传出的歌声,
响彻宇宙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