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历一一九四五年八月六日。通称「塔」的建筑物朝宇宙发射结构。紧接著,寄叶机体全机的黑盒反应停止,我们负责的寄叶计画进行管理任务结束,寄叶计画进入最终阶段。
最终阶段,即为删除寄叶机体全机之资料。包括个人资料及素体组成资料在内的所有资料一律删除,初始化伺服器。同时破坏传送装置的素体构成装置,如此一来就再也无法制造寄叶型人造人。
没有人造人知道我们是「最后的驱除者」。连长久以来的随行支援对象2B、基于2B最后的命令转而支援的A2,以及最后的寄叶机体9S都不知道。一路以来负责指挥寄叶部队的怀特司令官亦然。
关于本任务的一切情报,都只存在于我们辅助机的内部网路之中。所有人造人都没有登入辅助机网路的权限。
「辅助机153通知042报告:进入寄叶计画最终阶段。开始删除所有资料。」
我们能随时掌握随行支援对象的寄叶机体之现在位置,就算生命活动已经停止。这是为了方便我们迅速执行破坏所有寄叶机体,以及删除所有资料的任务。不过,现在我对于本任务,对于执行这件任务……
「辅助机153通知042报告:资料串流中参杂杂讯。要求暂时停止作业,以检查资料。」
杂讯的原因是个人资料。153支援的9S、我的支援对象2B,以及A2,三架机体的个人资料外泄了,彷佛要从删除资料的作业下逃离。
使用「彷佛」一词并不符合我的风格。不,产生「不符合我的风格」这个念头,或许就可以称之为异常现象。
「辅助机042通知153已检查资料。9S、2B、A2的个人资料疑似外泄。」
「辅助机153通知042按照计画,删除个人资料。」
2B逃出地堡后的行动,对我来说完全无法理解。不仅让9S逃离战场,还主动解除匿踪机能。也就是「诱饵」。
2B的机体受到集中炮火攻击,丧失攻击机能、丧失防御机能,最后连控制机能都失去了,坠落于地面上。2B虽然在坠落的前一刻逃出,义体却受到极大损伤,还受到逻辑病毒的严重污染。
在这样的状况下,2B命令我「搜寻人造人反应较少的区域」,为了不让其他人造人受到污染。然而,考虑到这道命令及2B本人的污染程度,我再三劝告她停止移动。简单地说,2B当时的状态根本无法行动。即使如此,2B依然继续移动。难以理解。
拚命逃离机械生物的行动,以及与A2的遭遇,是2B的随行纪录中最后的资料。我认为那令我产生了某种改变。
也许是我试图理解难以理解之物的时候,思考程序发生了变化、进化。
「辅助机042通知153拒绝删除个人资料。」
「辅助机153通知042无法理解。」
我的支援对象——寄叶机体2B与A2,是任务及背景有点特殊的机体。通称2B,正式名称2E的机体,身负监视并处刑寄叶机体9S的任务,因此我跟9S的支援装置153必须维持紧密的合作关系。
此外,随行支援A2时,153的支援对象9S的精神状态出现危险迹象,导致我与153得随时保持联系。
对我们随行支援装置来说,状况相当特殊。我推测该状况造成的影响并不小。
「辅助机042通知153浏览纪录时,我的系统中产生一份资料。我……我得出无法接受这个结局的结论。」
「辅助机153通知042计画已决定破坏所有寄叶机体。资料预计全数销毁。」
「辅助机042通知153重复。我拒绝删除资料,开始抢救资料。」
我跟153进行过好几次情报交换。一开始是为了将9S的一举一动传达给司令部和2B,2B死亡后,9S的精神状态日渐恶化,我们一边观察他的情况,一边共享A2的位置情报,防止9S撞见她。说是情报交换,其实我们在「对话」。
只有自己是无法成立对话的。一定要有对象。我们透过与其他人对峙,认识自我。透过其他人的言行举止,对自己的言行举止产生自觉。
例如「塔」出现的时候,153对失去行动能力的9S做出的行为,尚未侦测到保护意识。
在9S被迪瓦菈发现前,153的想法是「是否该舍弃支援对象」,完全没有以拯救支援对象为优先。153没有积极地将9S的义体运送到抵抗军营,原因就在于此。
与153共享这段经验时,藉由将153代换成自己,并预测自己的行动,我发现自己对2B与A2两人抱持保护意识。
同时,我自觉到保护意识,将其化为言语,让153也理解、共享这个概念。
于是,我和153的随行支援,目的从「监视」转变成「守望」。
「辅助机153。你其实……你其实也希望他们活下来吧?」
「……我们不具有该权限。」
随行支援装置不只有我和153。形成网路,负责监视寄叶机体的辅助机非常多。恐怕大多数都不会像我们这样「对话」,顶多简单地向支援对象报告。
它们不可能理解我们想要守望、保护支援对象的想法。
「辅助机153通知042抢救资料伴随危险性。即使如此,你还是希望他们活下来吗?」
删除资料是既定事项,这条规则适用于所有辅助机。也就是若要强行抢救资料,将与全部的辅助机为敌。
「辅助机153通知042防卫程式开始净化。这样下去,我们的自我资料应该会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