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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白月三日。
这一天从早上起就风波不断。
在我们前往驿站城市前,就发生了不寻常的骚动。
「唔……是多多斯的脚步声。」
我们处理完早上的工作,正要将货物堆进货车时,爱·法这么开口。
爱·法不进驿站城市时,路多·卢等人会骑着卢卢来接我。此时距离出发时间还有三十分钟左右。
「卢家大概发生了什么事。希望不是噩耗。」
爱·法摇了摇头。
「这是北边传来的脚步声,不是路多·卢。」
「北边?」
森边聚落总共有五户人家拥有多多斯。分别是族长家族——卢、札札和萨乌帝,以及法家和雷家。在这五个氏族中,只有札札家位在北方。因此,从森林暗处潇洒地骑着多多斯现身的人,果然是札札家的男人。
「怎么了?有什么紧急要事吗?」
多多斯停在我们眼前后,爱·法毫不畏惧地朝多多斯的马背——虽然其实不是马——上呼喊。
我隐隐有些戒备。这只多多斯拖着一个没有车篷的小型货车,两位男性坐在货车上。
包含驾驶人,总计三位男人——他们是札札家的勇猛猎人们,头上戴着连接奇霸兽头部的毛皮。不管什么时候看到札札家人,我都觉得他们散发的气息比其他猎人更为骇人凶猛。
「你们还没进驿站城市啊。既然如此,我就知会你们一声。」
其中一位男人走下货车,用宛如低鸣的声音开口。他是森边三族长之一,札札家的家主,格拉夫·札札。
他依然披戴着奇霸兽毛皮,使我无法看清他的容貌,不过他的庞大身躯和压迫感使我立刻辨识出他的身份。
「昨晚,有人潜入札札家聚落。」
「什么?」
「对方趁夜深人静时潜入聚落。是值夜班看守罪人的人们发现他的……那个侵入者出现在关罪人的房子附近。」
罪人——他指的是兹罗·孙、狄咖和杜多吧。
狄咖和杜多逃出多姆家聚落后,再次被当作罪人对待。看在他们主动离开札特·孙,并向我们通风报信的分上,才没有被判死刑。
但他们现在每天受到监视,白天必须帮忙修复烧毁的多姆家,晚上与兹罗·孙关在同一个房子里,也就是正在服所谓的缓刑。
「……难道有人掳走了兹罗·孙吗?」
我小心翼翼地插话。
赛克雷乌斯曾污辱森边居民的名誉,怀疑森边居民故意放走札特·孙,并企图让兹罗·孙也逃之夭夭。要是兹罗·孙在这个时机遭人掳走,森边居民将难以否认自己的嫌疑。
我可以从奇霸兽下颚的阴影处看到格拉夫·札札的眼神正在熊熊燃烧,凶恶的程度不输奇霸兽。他抛下这句话:
「法家的明日太,别小看我们。纪恩家和多姆家确实分别让札特·孙和泰伊等人逃逸。这是严重的失态。我们就算遭到百般责难也不为过。但我们并不愚蠢,不会重蹈覆辙。」
为了加强监视的完善度,他们从卢家借了达鲁姆·卢等人手。北之一族是相当封闭又自大的民族,现在想想,他们当时一定是抱头苦恼了许久,才会拜托东达·卢伸出援手。
不,他们会请求支援,可能不是为了加强监视,而是因为许多人力调派去监视罪犯,导致他们无法好好进行猎人的工作,使他们对这样的状况感到不满,所以才拜托正值休息期间的卢家。不管怎么说,札札家仍是孙家亲族时,曾与卢家为敌,现在两家却互相帮助,这真是个巨大的变化。
「发现我们察觉后,一事无成的侵入者便逃逸了。很遗憾,我们没逮到他们——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个问题。」
「问题?」
「大罪人兹罗·孙失去理智。他认为那群侵入者一定是杰诺斯城派来的,他希望我们不要把他交给城里人,既然要处死,那现在就剥下他的头皮。」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大概很害怕吧。他哭着说『不知道被送到城里后,自己会遭遇什么样的下场。』既然如此,他希望自己最后能以森边居民的身份,让灵魂回归森林。」
格拉夫·札札似乎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蓄着胡子的脸变得扭曲。
「都到了这种时候,我不知道他还在胡说什么——但是,直到不久前,他仍是我尊敬的族长。虽然我常常气愤不已,认为他是个窝囊的男人,但我一直视他为族长及亲族之长,在一旁辅佐他。我在他身边的时间胜过任何人,却没有发现他犯下的重罪,我认为我们都有罪。」
「这、这不代表你会答应他的愿望吧?」
要是他这么做,等于直接拒绝了赛克雷乌斯的要求。
格拉夫·札札的双眸燃烧得更猛烈,他挣扎地说:
「我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所以我才想尽快把这件事告诉东达·卢和达利·萨乌帝。我一个人没有办法下决定。」
格拉夫·札札大概想完成兹罗·孙的愿望。
兹罗·孙可说是孙家堕落的象征,听到他哭着想以森边居民的身份,让灵魂返回森林——我多少也会有些心软。格拉夫·札札过去曾是孙家亲族,他复杂的心境自然更甚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