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安,尤安,能否帮帮母亲呢。母妃现在能依靠的人,就只有你了呀。』
『殿下,作为同时拥有无比荣耀的皇室血统和历史悠久的罗什血脉的人,您必须要选择一条理所当然的道路。就算有什么万一,我们也有自己的考虑……剩下的,不用说您也能明白吧?』
母亲高亢又嗲声嗲气的恳求。舅父盛气凌人的逼迫。最后,是老管家令人困惑的谏言。
『尤安殿下,还请您千万,仔细地考虑一下。当然,无论如何,老朽我都会服从您的决定……但聪明的殿下您一定明白。就算瓦泽塔的状况再怎么紧迫,也不能那么轻易地答应妃殿下和您舅父他们的要求……』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你也好他也好,每个人都那么随心所欲。我和兄长他们不一样。我……!)
是的,没错。
——从以前开始,我就非常讨厌优秀的哥哥们。
大哥在笑容的面具下,不动声色地评估着应该要成为『紫龙公』的自己。
二哥效仿父亲讨厌教会,因此看不起在教会长大的弟弟,把自己当作发泄郁愤的工具。
三哥既没有评估也没有贬低自己。只是漠不关心。他的世界,与他在六兄弟中也出类拔萃的聪明才智相比,显得极为狭隘——因为他的世界里只有重要的同母弟弟和为了保护弟弟而设的箱庭,而箱庭的大门对所有人紧闭。
从教会回到皇宫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哥哥们都维持着这样的态度。因此,自己几乎没有主动和哥哥们说话的机会。
『咦? 你讨厌皇兄他们吗?』
兄弟中唯一能和他坦言相谈的只有三哥的『重要的弟弟』。可能是因为年龄相仿,自己和他的关系特别好。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应该是三年前吧。他有一次突然造访皇宫。
听说他似乎是来看望他的母妃的,而且等回到黑龙领之后他马上要去科尔巴赫的东南部边境赴任总督。
『虽然我也没怎么跟伊古雷科皇兄说过话……但是我很喜欢吉尔皇兄哟。啊,对了,尤安,你知道吗?他几年前,还是个严厉并且沉默寡言的人,简直就像是骗人的一样。虽然现在有点脱线,但他真挚地走在自己想要前进的道路上这点是没有变的。嗯,不过,克劳兄长对我来说是特别的,他之于我是亦兄亦父的存在。』
『亦兄亦父? 那个有嗜虐兴趣一肚子坏水的混蛋? 真亏你没被他养成一副扭曲的性格啊。』
『诶,说的真过分。他其实是个诚实的人哟。』
拱门下,红色和黄色的花朵映入眼帘,令人窒息的花香味扑鼻而来。皇宫的中庭,即将迎来山楂木月的五朔节,充满了晚春的生机。
(※注 山楂木之月,公历5月13日~6月9日。)
(※注 农历五月一日被称为『五朔节』(The Beltane Festival),它是欧洲春天里最古老并且最重要的节日之一。据说,这个节日的名称是从一个意为『明亮的圣洁的火』的凯尔特词演变来的。节日旨在庆祝春天里百花盛开的景象。这是庆祝土地丰收,牲畜丰产的时节。五朔节的主要传统要素是火,它贯穿于节日的所有活动中,节日的名称也源于此。
女神在每年的这个时候换上白色衣服,头戴五时令花卉编成的花环,以纱遮面。非基督教女神的这种装扮表示年轻的女子即将成为母亲。按照古老的风俗,在五朔节这一天选出一个少女做『五月女王』,为『五月女王』举行加冕仪式,也是五朔节的活动之一。第五卷尾声中的『月光少女贝尔缇娜』是『五月女王』的误译。)
『哈啊,诚实啊。这个形容真是太新颖了。吉尔皇兄也好,克劳皇兄也好,我想如果把他们的肚子剖开的话,一定会发现里面塞满了沥青……』
『这点我也承认。』
他咯咯地笑着,那与明亮清澈的南海同样颜色的眼眸里充满了笑意。然后,他用与眼睛相称的天真无邪的声音,说了句截然相反的话:
『……沥青漆黑又粘稠,还带有剧毒。但是涂了沥青的路,比在裸露的泥土上好走得多。用墙石连接的话还可以筑起坚固的堡垒。』
『哈、?』
『呃,我跟克劳大哥说了和刚才尤安说的一样的话,他是这么反驳我的。』
『你居然跟本人说了啊!? 呃这什么狗屁逻辑分明是强词夺理!』
见尤安目瞪口呆,帕鲁拍着手大笑道:『果然你也这么认为?』
『但是——如果要用自身所拥有的沥青来筑百年之路,守千年之寨,那对于在路上行走或在寨中生活的人来说,不就是一种真挚和诚实吗?』
坦率,率真,直言不讳,这是帕鲁的优点。
『其实尤安也知道吉尔哥哥和克劳哥哥都很厉害吧? 所以私底下叫他们的名字的时候会加上“兄长”。但是,因为你不想承认,所以才不在他们面前这么叫。不是吗?』
帕鲁那时的话语,不知为何还留在自己的耳畔。
尤安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旁边,坐在那里的,不知何时已经不是那个熟悉的同龄少年了,而是他的母亲,一位有着少女般容貌的贵妇人。
她摇曳着和三哥一样浓密的暗色头发,低声说道:
『……呵呵,真是太棒了。你母亲的娘家一定会给你所渴望的东西吧?』
她一边给他沏红茶,一边微笑着说,能够为彼此着想的亲子关系真是太棒了。
『希望你的梦想能够实现。』
她将白鱼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