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星咖啡师从小柜台后走出来的举止也非常冷静从容。我觉得只有自己乱了手脚很奇怪,想让呼吸平稳一点,却成效不彰。她完全无视我的存在,对文字工作者问道:
「首先,你说自己正到处采访京都的咖啡店,这是骗人的吧?」
「我没有骗人,要我列举几个我提过名字的店家特征给你听听吗?」
「你应该只是随便列举几个自己曾去过的店而已吧?因为如果真的去采访,一定会知道一项知识,但是你似乎并不知道。」
「你说的知识究竟是什么呢?」
文字工作者的态度仍是一派从容,咖啡师便举起从吧台拿过来的东西给他看。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的视线立刻变得游移不定。「那个……就是那个嘛,冲煮土耳其咖啡的时候会用到的器具。」
「没错。那它的名称是?」
他回答不出来。
美星咖啡师稍早之前已经介绍过,她手上的器具叫作土耳其咖啡壶。在这个器具里放入磨得很细的咖啡粉和水,直接用火加热,然后把焘好的液体倒进杯中,等到咖啡粉沉淀后,再饮用杯子上方清澈的液体,这就是土耳其咖啡。
而这个土耳其咖啡壶还有个别名。
「你不知道是吗?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吧。这叫作Cezve。」
深水双眼圆睁,终于放下背在背上的东西。这在旁人眼中是个很逗趣的情景,但是美星小姐脸上看不见一丝笑容。
「我听美空说,这个乐器的名字好像是爵士贝斯,在日本也有人简称爵士贝。所以我就告诉她,咖啡器具里也有爵士贝喔。结果她一直要求我拿给她看,我就特地把它拿出来了。不过因为很久没使用,所以上面都生锈了。」
她一边说一边吐了吐舌头,但是脸上没有任何笑容,该怎么说呢?她刚才的动作其实一点也不可爱。
「话说回来,刚才我谈到要把Cezve丢掉,结果勾起你的兴趣时,我说『那就让给你吧』,然后在你面前举起这个Cezve。不过你最后还是拿起了乐器。如果你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偷听我们交谈而误会我们是在说乐器的话,在我展示这个器具的时候,你应该会察觉到自己搞错了才对。你之所以没有察觉到的唯一理由,就是因为你不知道这个器具的名字。你连这个必备器具的名称都不知道,怎么去采访有贩卖土耳其咖啡的店家呢?」
原来如此,我想起方才她嗓音出现变化时所说的话。她从作家的言行寨觉到异样感,便对他设下了陷阱。
「读完《咖啡侦探铃罗的事件簿》后,实在很难想像写下以咖啡为题材的作家梶井文江,是个对咖啡很熟悉的人。而且根据我查到的资料,梶井在出道成为作家之前,好像曾以乐手身分进行活动一阵子。所以这位作家的形象,和你自称正在采访咖啡店,却连器具的名称都不知道,听到Cezve这个单字后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土耳其咖啡,而是乐器的举止非常吻合。」
「别说傻话了,那已经是出版超过二十年的作品了吧?竟然把从那本书看出的人物特质套用到活在现代的人身上,也未免太穿凿附会了。我的确不知道那个器具的名称,但是那不代表我没办法撰写店家的介绍文章,那种资讯只要事后再调查就行了。不过是孤陋寡闻了一点,就误认为我是某个不知道哪来的作家,还瞎猜我和那个叫美空的女性有什么关系,真是够了。」
虽然文字工作者愈是大声反驳,就愈显得居于劣势,但他的论点倒是没有说错。只是美星小姐也不是那种仅凭着几项推测就质问他人的人。
「你说得对,当我确定你不知道器具名称时,也只觉得或许是别有目的才假装前来采访的你有些可疑罢了。不过,我认为还是弄清楚你的身分比较好,所以就利用收据来取得你的名字。结果你很干脆地就把本名说出来了呢。是因为长久以来的习偿让你下意识地开口呢?还是因为觉得不太可能被看穿,所以轻忽大意了呢?」
「……就算那是我的本名,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人们在使用假名的时候,或许是因为难以忘怀长年跟随自己的本名吧,就算知道取一个完全无关的名字会更有效果,好像还是会莫名地表现出想留下部分本名的倾向喔。你应该也是如此吧,深水荣嗣先生。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从事文字工作者的工作,不过写在名片上的『荣嗣』是你的本名,对吧?」
文字工作者陷入沉默。他紧咬下唇,露出非常悔恨的表情。
「名叫『深水荣嗣』(FUKAMI EIJI)的男性和笔名是『梶井文江』(KJII FUMIE)的作家。一把这两个名字摆在一起,我立刻确定这两人是同一个人。因为在这两个名字之间出现了无法以偶然来解释的现象。」
「啊——是文字错位游戏吗!」
我拍了一下膝盖。只要把深水荣嗣(FUKAMI EIJI)这几个字更换顺序,就会变成梶井文江(KJII FUMIE)。
美星小姐点点头,一步步将他逼入绝境。
「如果你从一开始就报上真名,反而不会引起怀疑呢。因为可以辩称是借用了某个作家的笔名来当文字工作者用的名字。不过,既然你特地说自己姓小渕,又叫我在收据上写深水这个名字,怎么想都觉得深水才是你真正的本名。」
「我又没有说『荣嗣』是我的本名,这全都是你擅自想像出来的。」
「那我们现在就直接查查看吧。梶井文江被人怀疑抄袭的时候,好像曾经公开自己的身分,在媒体上现身,所以只要用网路搜寻一下,应该可以找到一、两张照片才对。毕竟笔名看起来像是女性名,其实却是男性这一点,也会让人感到很新奇吧。」
我不动声色地从口袋里拿出那张报纸,摊开写有梶井文江报导的那一面。都已经过了二十几年了,长相当然多少会有变化。不过只要把文字工作者脸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