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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你没有和我商量就随便答应人家啊!」
我一踏进塔列兰的店门,怒吼声便迎面而来。
美空小姐看到下意识地缩起脖子的我,轻笑着说:
「欢迎光临,青山先生。」
「怎么了?」我走到窗边的座位坐下来,朝着吧台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藻川先生又干了什么好事吗?」
「他说要出门去采购,结果却带了一个女高中生回来。」
难怪美星咖啡师会气得横眉怒目。我看了看毫不畏惧地站在她面前的老人,又看了看原本已经够细瘦的肩膀愈缩愈小的水手服少女,不禁发出既觉得好笑又感到傻眼的叹息。
今天是八月最后一周的平常日。塔列兰咖啡店里除了我之外,还有两组客人,全都一边窃笑一边关注着事情的发展。
「只是帮个忙而已,又不会少块肉。你就速战速决,快点教会她嘛。」
藻川先生真的很擅长火上加油。
「如果真的!这么简单!你就自己!速战速决!地学会啊!」
美星咖啡师像是打拍子似的,每骂四个字就加重音调。那气势让我觉得她可能接着说「Hay Yo!」然后开始唱RAP。
「听他们在说什么教不教的,到底是什么事啊?」
「好像是想叫姊姊教那个女生拿铁拉花。」
「说到这个呀,」大概是想闪躲美星小姐的言语攻势,藻川先生硬是加入我们的对话。「我在采购途中经过鸭川沿岸,发现这个女孩子很沮丧地一个人走在路上。平常日的这个时间,穿她那件制服的高中应该已经放完暑假才对。我觉得很奇怪,就过去找她说话了。」
虽然我很想知道为什么藻川生生对这附近的高中行事历如此熟悉,不过别看他这样,其实还挺受女性客人欢迎的。只要一有年轻女孩上门就立刻上前攀谈,即使被对方讨厌也很正常,但是可能因为他年纪较大,反而让人安心吧,所以甚至有女孩子是为了和他闲聊才来光顾的。
不过呢,反感的人大概不会再来,所以也可以说再次光顾的人当然全都喜欢他。总而言之,就算他从女高中生客人嘴里打听到开学典礼的日期,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结果不出我所料,她说她失恋了,我就开始安慰她啦。她跟我聊了一阵子,然后就问起我的事了。我一说我是咖啡店的老板,她就问我会不会在咖啡上画画。」
「以前我去一间叫Roc'k On咖啡店时,他们曾画给我看。除了爱心、叶片之外,还有可爱动物的图等,真是太厉害了。」
少女虽然说得有点语无伦次,还是努力想表达自己和拿铁拉花相遇时的喜悦。她的肌肤清透白皙,眉毛和鼻梁的轮廓都很立体,如果她的黑色短发能长到超过肩膀,应该会是个出色的美女吧。
明明少女拚命诉说的样子是那么动人,咖啡师却几乎没听进去,只对我射来冰冷的视线。Roc'k On咖啡店确实是我平时会出没的店家,但是因为少女在那里深受感动,就把引起麻烦的责任推给我,根本是在迁怒。别看我!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啦!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会因为这种事生气也很合理。我虽然觉得同情,还是装作没看到她的视线,向美空小姐点了冰咖啡。
从拿铁拉花(Latte Art)这个名字就可以知道,指的是在拿铁咖啡的表面利用牛奶和浓缩咖啡的颜色浓淡来作画的技巧。另外还有一种叫卡布奇诺拉花,也就是在卡布奇诺的表面作画。一般来说,拿铁咖啡是指浓缩咖啡加上温热的牛奶,卡布奇诺则是浓缩咖啡加上少量的温热牛奶和软绵绵的奶泡,但是在制作拿铁拉花的时候要把奶泡倒入拿铁咖啡中,让牛奶浮上咖啡表面。相较之下,卡布奇诺拉花则像是在咖啡表面放上牛奶的泡沫。所以拿铁拉花跟卡布奇诺拉花的作法不一样,不过两者很容易被搞混。从少女方才的口气推断,她应该也分不清楚两者的差别。
藻川先生对咖啡师的愤怒无动于哀,悠哉地继续说明事情经过。
「所以我就跟她说:虽然我不会画,但是我们家的咖啡师知道怎么画唷,我可以拜托她教你,包在我身上吧,跟我走就没问题了。」
「为什么你要这样说!不管怎么想都应该先征求我同意才对吧!」
「但是这么年轻就对咖啡师的工作感兴趣的女孩很少见唷?你自己之前不是也感叹过,咖啡师的职业地位在这个国家还很低吗?你不觉得从基础开始培养年轻人才,总有一天能改善这种现况吗?」
「或许是这样没错啦……」
美星咖啡师的气势顿时矮了一截,我便开玩笑地打岔道:
「那藻川先生要求的仲介费是?」
「是约会。我要和她一起去刚盖好的水族馆……」
坐在靠近店门口位子的男性客人举手想呼唤店员,结果却发出了短促的惊叫。因为他想呼唤店员时,美星咖啡师正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杀气。我好像听到像地鸣一样轰轰轰的声音,是我幻听吗?就连藻川先生也不得不乖乖闭嘴。
身为无力人类的我们除了静待暴风雨停歇外别无他法。地鸣声在不久后便渐渐转弱,美星小姐感觉相当疲倦地垂下头,第一次正眼看向少女。
「不过,如果是『希望我画』也就算了,为什么是『希望我教你』呢?」
「哇!对不起!不用了、不用麻烦你了!」
真可怜,少女用双手遮任自己的脸,被比自己还矮小的咖啡师吓个半死。
「呃,那个,我是在问你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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