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女性说的话和动作上。
「我非常害怕。我比以前更害怕去明白他人的心。如果我能够好好反省、能够完全考量到他人的痛苦,就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了。我决定了,我以后再也不去窥探谁的内心——」
「那样是不行的!」
看到她的肩膀震了一下,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大吼出声。我希望她能窥探我的内心,所以用尽全力斥责她。
「你这么做就失去意义了!就算自己和对方在彼此心里的地位没办法平等,也有很多渴望他人来敲响自己心门的人啊!你只要靠近那扇门就行丁,如果这样还会害怕的话,就算只去靠近那些看起来希望别人能进入自己内心的人也没关系。一定不会再出错的,否则就连今天的道别也完全没有意义了!」
在安静的塔列兰咖啡店里,只有我的声音不停回荡着。在余音即将彻底消失前,咖啡师突然转身冲进后方的准备室里。或许是我失去理智的斥责让她听不下去了吧。
为了甩开心中的郁闷感,我从鼻子呼出一口气。看来我在这里停留太久了。我跨出一直敞开的店门口,将塔列兰抛在脑后,这次再也不回头了。我无视旁观者的呼唤声,任凭关上的门阻隔他们的声音,铃声终于停止了。
夜晚的小公园地上隐隐浮现一条红砖道,每踩上一块就会有一块砖头碎裂的错觉。逐渐消失。背后的世界有如沙堡般一步步逐渐崩毁。越过砖头后,就可以看到唯一的那扇「门」敞开着,我还来不及思考,身体便急着想穿过:心里顿时涌上自己再也没机会穿过这个隧道的感觉。
「——等一下!」
但我的告别还没完全结束。
我痛恨自己不小心停下脚步的反射神经,结果我还是回头了。
「这个还给您。」
美星咖啡师嘴里吐着白雾,双手把某个东西递给我。她没有在制服外披上其他衣服,我注视着她发抖的手指所拿的东西。
她手里有张介绍塔列兰的大名片纸。纸片背面向内整齐地折成一半,就算下打开来看,我也很清楚上面写着什么。我们相遇那天,我把它留在店里当成赊帐的证明。
「我已经用不着这东西了,放在店里也占空间,请您带回去吧。」
「真狠心。你把它扔掉不就好了吗?」
「狠心的还不知道是谁呢!以后我只要一看到这张纸片,就会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要是不一次断得干干净净,很可能会陷入恶性循环。若您明白我的意思,就快点收下吧。」
于是我苦笑着收下纸片,放进羽绒外套口袋里。店里的照明形成逆光,使我看不清她的脸,相反的,我脸上的表情从苦笑转为微笑的过程,应该全都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我对离别感到依依不舍的样子有那么可笑吗?」
「你觉得很可惜吗?但我明明做了令人深恶痛绝的事。」
「是啊,既然都要骗了,真希望您能把谎言编得更滴水不漏呢。如此一来,我的头脑就不会拆穿您的谎言了。这点让我觉得非常可恨。」
「这个嘛,你要痛恨谁是你的自由,不过我刚才也说过了吧?我没有说谎,是你自己觉得被骗的。」
「不,」她坚决地摇摇头。「您是个大骗子。」
……是啊。我在心中承认了。虽然她不可能知道我想的骗子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对吧?不仅对你,对我而言也一定如此。」
我再次转身面对隧道。那道「门」内的黑暗看起来比平常更深不见底。
「我很高兴能在最后见到你,还喝到你煮的咖啡。我心中已经没有遗憾了。再见。」
我没有听到回答,就连背对着她离去的我,乜感觉得到她跌坐在地。其他人似乎在窗边观望情况,背后传来咖啡店的门被推开的声音,而我仍旧没有停下脚步。
我一穿过隧道,原本的世界便占据了我的视野。我把「门」从我的记忆地图完全删去。在京都这一块街区,根本不可能会有秘密公园。
一步、两步地加快速度,我有如落荒而逃般不停往前走。我转过第一个转角时,正巧和站在那里百般无聊的某个人四目相对。她步履轻盈地走到我身边,一开口就说:
「满意了吗?」
我带着大概只有四成的笑意回答她。「感谢你答应我任性的要求。多亏了你,我才能跟她好好道别。」
「别客气,要是该断的缘分没断干净,我也会担心嘛。」
她报童帽帽沿下的双眼看着我,彷佛在说她是认真的。
「你那边后来处理得怎样了?」
「他啊,在那附近躺一下子就爬起来了,清醒后一知道发生什么事,立刻夹着尾巴逃走了。我看他的脸自得像鬼一样,那种情况应该叫作战意全失吧!我想应该不用再担心他会作怪了。谁叫他要欺负大和,最好一辈子就这样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她层飞色舞地说出相当残酷的话,嗜虐的个性让我体会到不同于冷到发抖的颤栗,形成了被害人反而觉得加害人很可怜的奇怪情况。我拿下包住头部的针织帽,从网状绷带的缝隙抓了抓后脑勺。
「总而言之,你帮了找大忙。真的非常感谢你。我们接下来要去哪?」
「找个能够两人独处的地方吧。我想再次跟你一起好好商量我们的未来。」
「去你家怎么样?离这里也不远。」
「不,还是去你那边吧。我好久没喝大和煮的咖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