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手指虎。五分钟过去了,还没有出现新的动静。他体谅到对方应该没办法很快说完道别的话,于是又耐着严寒等了一会儿。
当人影终于从住宅间的小径走到街道时,胡内差一点忍不住大笑出声。
——切间美星,你这个不知悔改的女人!
人影不只一个。走在刚才那名男人身旁的是一位穿着灰色大衣的娇小女性。她戴着几乎要把黑色短发完全盖住的白色报童帽,深深地低着头,似乎正在哭泣。男人轻拍了一下她的背安慰她,接着就像带孩子出门的父亲般,牵起她的手往前走。
幸好他决定前来亲眼见证。没想到主动要求交易的男人竟轻易地违背自己的誓言!
从两人的情况来看,很明显的可以得知男人虽然曾要求分手,但女人却哭着拒绝,缠着男人不放。当胡内确定自己不需要手下留情时,充满怒火的内心也很想以仅存的理性问对方一个问题。
为什么会如此渴望让别人对你敞开心胸呢?
胡内与男人第一次见面时,就感觉到他和过去的自己有共通点,虽然并非完全相同,但大概跟自己很像。他应该不会主动敞开心胸,或是积极地想和他人深交。
如果无法负起教养的责任,就不要生小孩。同样的,切间美星的态度也是一样吧,她没有考虑到后果的行为,确实给对方带来明显的伤害。为什么还要傲慢地逼迫对方把自己放在心里呢?
你可以告诉我吗?就算自己试着这么做,我也完全不明白啊。
你究竟想在硬撬开的门的另一端寻找什么?
胡内逼近眼前的两个背影,甚至一时没发现自己跑了起来。低头、肩膀不停颤抖的女人,和看起来没什么自信并领先半步走在她身旁的男人。亲密地互相紧握的手指。胡内继续靠近,彼此的距离愈来愈短。他们并末转过身。为什么不回头?完全无视于我吗?浮上心头的一抹空虚在体内降下汽油雨。无论是两人的背影,或在自己腹中闷烧的火焰,都愈来愈大、愈来愈旺盛。
——就是现在。
虽然他知道暂时抛下无力反抗的切间美星,先解决男人才是最有效率的,但胡内从一开始就毫不犹豫地瞄准戴着报童帽的人的后脑勺。他想让切间美星也拥有无法经由时间治愈的心理创伤,以及难以打破的巨大禁忌。
他以和十天前相同的动作,拳头高举紧握。虽然他看到两人在这时发现异状,松开牵在一起的手,但已经太迟了,根本是毫无意义的反应。
他高举的拳头划过空中,用力地朝着目标挥下。
他一时还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在那一瞬间,胡内周遭的世界突然转了半圈,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前,后背就被重重地摔在柏油路上。
这一击实在太强烈了。他很谨慎地注意周遭动静,却对目标切间美星没有半点警觉心。上次攻击时她毫无反抗能力,所以他脑中根本不认为对方有能力反击。既然如此,为什么现在自己会躺在冰冷刺骨的马路上,无力地仰望天空呢?
他不仅觉得呼吸非常困难,脑袋在头盖骨内不停跳动的感觉更让他的意识逐渐模糊。令他深恶痛绝的两人低头窥探他仰躺在地上的脸,当他的双眼在最后捕捉到两人的五官时,他彷佛即将掉进深不见底的洞穴般,在洞口用尽仅存的力量,以微弱的声音咒骂了一句。
——这女的是谁啊!
4
通往塔列兰咖啡店的小径位于老旧房屋间的隧道。
我在即将踏进这条又窄又短的道路前停下脚步。
到今天为止,我已经穿过这道「门」几次了?为了享受她冲煮的咖啡,我推开那扇门几次了?有时我觉得很紧张,有时又感到兴奋。无论是寂寞、失落、安逸,还是幸福,当我穿过已经走了不知几次的小径后,在里头等待的世界总是温柔地迎接我。现在想想,所谓的咖啡店,一定怀着印象能长存某人心中的愿望,静静等待着客人上门。
这样就够了。毕竟是自己惹出的事端。我边安慰自己边举步,钻进隧道中。夜晚的庭院有如在京都市区偷偷开了一个小洞,洒落在庭院地上的灯光,就像人们渗透塔列兰建筑物的温情般充满暖意。一想起自己也曾经笼罩在那灯光中,泪腺好像快不听使唤,我只好慌张地锁紧它。
我推开沉重的门,铃声随之响起,藻川老爷爷的嗓音传进我耳中。
「不好意思哪,我们现在没营业——」
老爷爷一看到我,就像时间暂停似地僵在原地。
我环视店内,眼前的景物如常,像是诉说着这间店对外面的圣诞夜气氛毫无兴趣。不过,今天吧台旁坐着水山晶子,手里吃苹果派用的叉子悬在半空中,一脸惊讶地凝视着我。我以眼神向她打招呼后,便在窗边的座位坐下来,朝着吧台说道:
「给我一杯热咖啡。」
点餐的方式和初次相遇时一样,我却觉得格外安静。因为今天没有背景音乐吗?话说回来,我还是第一次在非营业时间来这里。
在一段差点让人睡着的漫长沉默后,一句回答传来。
「知道了。」
美星咖啡师对我露出有些无力的微笑。她穿着我看惯的黑白色制服,熟悉的黑色短发轻轻晃动。
我拿起杯子深吸一口气,让咖啡香满溢胸口。
水山小姐和藻川老爷爷带有压迫感的视线让我如坐针毡。美星咖啡师的身体也靠在吧台上,感觉有话想说却未开口,不明所以地转着手摇式磨豆机。就连查尔斯也一脸认真地面向我端坐着。究竟在看什么?究竟想说什么?
虽然知道浓缩咖啡和滤冲式咖啡不可一概而论,我还是遵从那句名言,逐一确认眼前这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