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将方糖沉入悲伤深渊 尖身波旁的奇迹

  1

  她就坐在桌子对面的座位上,但我无法直视她的眼睛。

  「既然你说现在还是没办法结婚,那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河野铃海正在生气,同时也感到很悲伤。我们交往的时间不算短,我现在已经能够清楚地察觉到她的情绪了。

  在十月一个晴朗的周六下午,我和女朋友河野铃海一起来到京都市内的某间咖啡厅。阳光穿过窗户照进店内,虽然整间店走的是复古风,却有一对很年轻的男女店员,还有一只蜷缩在角落椅子上的暹罗猫。店内客人不少,整个空间都充斥着让人感到莫名怀念的咖啡香气。

  好久不见的铃海看起来有点消瘦。她的眼妆感觉比平常浓,或许是为了掩饰疲惫的神色。

  我们在职场同事的介绍下开始交往,到现在差不多快一年半了。在这段期间发生了许多事,有好的也有坏的。世上的情侣大概都是这样,我不觉得我们是因此才交往得不顺利。但这是我们第一次长达两个月没有见面。

  铃海比我小四岁,今年即将满三十岁。我们当初认识时,她就未曾掩饰过自己对结婚的渴望,我们也是以此为前提开始交往的,因此我并不觉得她的态度是一种负担。

  不过,等到真的要讨论是否决定结婚时,情况就不同了。两个月前,或许是我一直不肯求婚让她感到不耐烦了,当我们两人深夜躺在我家的单人床上时,她突然对在一旁打瞌睡的我提议说:「我们结婚吧。」

  我心里是很高兴的。这是我的真实感受。

  但我没有点头同意。

  连我自己也不太清楚理由是什么。在我二十几岁时,或许还会想要享受自在游玩的单身生活,但现在的我已几乎不那么想了。当我把铃海视为配偶时,也没有什么不满或不信任感。我很幸运地生长在一个良好的家庭环境里,也不是对成家有抗拒感或强烈的不安。

  话虽如此,我就是没办法以积极的态度面对结婚这件事。这也是我近年来虽然和好几位女性交往过,关系却总是无法持久,最后都分手收场的原因之一。光是能和铃海持续交往长达一年半,对我来说就算是有所突破了,但只要一谈到结婚,我就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很明显地在犹豫不决。

  明知道这样很残忍,我还是只能如此回答她。

  「你可以让我考虑一下吗?」

  虽然她只语塞了几秒钟,但那段时间充满令人窒息的浓烈情感。

  「……你说的一下是指多久?」

  「我不知道……但可以让我暂时和你保持距离吗?我觉得只有在没有铃海的情况下,才能确定自己是否想和你一起度过未来的人生。」

  即使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是很讶异自己竟说了这么自私的话。但我希望能和铃海坦诚相对,毫不掩饰地表达真正的想法。这是我能够多少表示一些诚意的方法。因为要是我们轻率地结婚,结果带给她无法弥补的伤痛,那情况会比现在可怕许多。

  她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来。

  「好吧,那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平常的我不会让铃海在这么晚的时间独自离开。但我察觉到她想一个人独处,所以那天晚上我并未阻止她。

  在那之后的两个月里,我和铃海只会偶尔用手机的通讯软体联络,没有见过半次面,甚至连电话都不打。我不只一次忍受不了寂寞,萌生想见她的念头,但又觉得这么做的话,会害自己好不容易逐渐清晰的真正想法又变得模糊,于是拼命地忍了下来。

  当然,在那段时间里,我也自己采取了一些行动好找出答案。无论最后抵达何种结果,我都不会后悔自己决定和铃海保持距离。

  然而──

  虽然尚未在两难之中做出抉择,但我今天还是为了某个理由约铃海在这间咖啡店见面。

  因为有个我在两个月前完全没想过的问题浮上了台面。

  我像是仍在逃避铃海的视线似地喝了一口男性店员端来的热咖啡,对她说道:

  「其实我怀疑自己可能正在被以前的女友跟踪。」

  「跟踪?」

  铃海反问,惊讶地双眼圆睁。

  「那是你因为不想结婚所找的借口吗?」

  「你想太多了,我不会做这种不诚实的事。」

  「但你之前明明从来没提过类似的事情,现在却突然说自己被跟踪……」

  「我不知道『跟踪』这个表达方式是否正确,但我身边发生了一些显然很古怪的事。如果那个人暗藏着什么不良企图,最惨的情况就是我或铃海你可能会因此遭受某些伤害。」

  「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没办法马上相信。」

  「我也不想相信,但凡事总有万一。老实说,我因为很担心这件事,现在没有多余的心力能判断要不要跟你结婚。」

  她双手短暂地握了一下杯子后问道:

  「你可以先叙述一下详细情况给我听吗?」

  我点头并喝了一口咖啡后,便开始说起这两个月所发生的事。

  2

  在我暂时保留求婚答覆的隔天,铃海传了一则讯息给我。

  她没有责怪我。不过,她在对我的犹豫表达一定程度的理解后,得出了以下结论:

  我觉得一太你可能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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