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真正的神迹。
眼前的景象并不单纯只是魔术或眼睛的错觉。即使她一个字也没有向我说明,我还是能如此断言。
这就像是野兽会出于本能地瞭解火的危险,或是鸟儿打从出生起就知道怎么在空中飞翔一样。
我的本能告诉我,这件事并不属于人类所能办到的范畴。
没错,就是这样。我现在正亲眼见识著神的超能力──
接著瑟蕾娜的手突然离开了口琴,耀眼的光芒也跟著消失。
以为这样就结束的我吐出了不知不觉间憋著的一口气,这时一阵小而沙哑的杂音就像是算准了时间般响起。
「…………?」
我诧异地竖起耳朵仔细聆听,杂音则慢慢地愈来愈大声、愈来愈清晰,才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已经能让人确实听出是口琴的音色了。
「这是……」
口琴无视于目瞪口呆的我,自顾自地开始了无人演奏会。
流泻而出的曲子叫做『小白花』,我在小学的音乐课时曾反覆苦练了无数次。
也就是说,『小白花』同样是这支口琴演奏了无数次的曲子。
无论是抓得一塌糊涂的换气时机,还是无法清楚吹出「Mi」音的拙劣技巧,都完全是自己当时的程度。
小白花生涩的音色就这样在室内回荡了几分钟。
即使演奏得磕磕绊绊,口琴仍然没有停止演奏,直到最后一个音符响起后,才像是静静睡著似地陷入了沉默。
在降临房间的一片寂静之中,我目不转睛地盯著口琴,感觉就像阴错阳差地挖起了自己很久以前埋下的时光胶囊,感慨和乡愁顿时全混在了一块儿。
相较于还沉浸在余韵中的我,制造了这个奇迹的少女则大声拍手称赞眼前的乐器。
「演奏得真棒啊。虽然还很生涩,却相当努力,让我有种像是在看顾著雏鸟的感觉。」
「你……」
我开口打算向少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五味杂陈的感情,想说的话就这么堵在喉咙里。
即使如此,我还是得说些什么才会甘心,于是勉强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原来你真的是神啊……」
我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后如此说道,瑟蕾娜先是狐疑地愣了一下,然后赌气似地皱起了眉头。
「难道你原本以为我是冒牌货吗?」
「是啊,我还想说你要不是个菜鸟诈欺犯,就是脑子有问题的病人。」
我向瑟蕾娜老实承认,让她气得鼓起了双颊,但又随即大大地呼出一口气。
「不过既然你现在已经相信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她接著看向窗外,然后猛然站起身来。
「比起这个,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我也差不多该回家啰。」
「嗯?这样啊,那我送你回去。你应该不熟这里的路吧。」
我作势要跟著站起来,瑟蕾娜却像是要阻止我似地将两手往前一伸,并摇了摇头。
「不用麻烦啦,我勉强知道这一带该怎么走,而且我现在住的地方也离这里很近。」
听到她这么说,我便停下了动作。
这附近的治安良好,而且人家都婉拒了,我也不会执意要一路跟到女孩子家里。既然她都说自己一个人没问题,就应该尊重她的决定吧。
「这样啊。你住在哪里?」
「从这里来看的话,是位在西边的公园喔。就是那个有很大一座轮胎秋千的地方。」
「你说轮胎……咦?难道是那座轮胎公园?」
我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轮胎公园距离这里大约四百公尺左右,当然不是什么能够过夜的地方,而且要是警察发现有个外国人独自在那里徘徊,肯定马上就会上前临检的。
「先等一下。你该不会是居无定所的无业游民吧?」
「没错。日本真的很棒,不仅能轻易找到饮水处,也有地方能清洁身体。就算在寒冷的夜里,只要待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商店,也不用担心会冻死。」
「我还真不希望你是在这种极限状态下,体会到身处日本的好处……话说你为什么还能这么开朗啊?」
「因为我不用担心自己会因为异教之神的身分而被处死啊,日本是很安全的。」
她随口而出的这句话中,带著令人说不出话的凄怆之感。
虽然瑟蕾娜说过自己正旅居国外,但不晓得她是否也有去过那种地方。
该怎么说呢……就和字面上的意思一样,我们所处的世界简直完全不同。
「那我就告辞啰。你做的食物很好吃,真的很谢谢你。」
就在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这段时间里,瑟蕾娜似乎做好了回去的准备,只见她已经在玄关穿上了鞋子,并深深地低头向我道谢。
「不用那么在意啦。你之后还是好好吃饭比较要紧吧。」
「我会努力的。那我就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