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镜中映出显子的身影。
款式简单的束领深紫礼服。白皙的瓜子脸。玩世不恭地化上浓妆的大眼。嘴角浮现嘲讽的笑。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就和平常一样,不要紧。这样一来,不会有人察觉发生什么事……
她双手绕到后颈,解下宽饰带。以指尖操作饰带上的银坠,「喀嚓」一声,盖子打开。
不出所料,是空的。
藏在银坠里的东西——翻拍帝国陆军机密文件的微缩胶卷不见了。
黑面具男指尖冰凉的触感,在颈间复苏。
当时,他抽走银坠里的微缩胶卷。只能这么想。
显子抬起头,再次与镜中的自己面对面。
没想到他真的会现身……
今晚的舞会,显子拿着望远镜四处窥看,并不是在找他,而是别人。约半年前,应朋友邀约前往轻井泽秘密俱乐部认识的美青年——桐生友哉,把望远镜交给显子,在她耳边呢喃「请用这个拍下加贺美陆军中将带回家的机密文件」。她就是在找那张白净的脸。桐生以甜言蜜语掳获显子芳心后,教导她望远镜型特殊摄影机的使用方法(「旋转这个钮就能拍照。喏,很简单吧?」),「看到府上前方的邮筒以粉笔画上一条白线,就溜进中将书房,拍下他皮包里每一张文件」,桐生若无其事说着,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一条白线是在上野的演奏会,两条线是在歌舞伎座,三条线是在新桥演舞场。所有幽会的地点,使用望远镜都不会引起怀疑。显子曾依照指示,不止一次交出情报。
今晚的舞会,桐生友哉迟迟没现身。
其实,显子被放过几次鸽子,但她笑着原谅对方的反复无常。这次没来,下次再一起交给若无其事、满不在乎地现身的他就好,显子还有这点程度的从容。
今晚显子一直抓着望远镜不放,不是被与年轻情夫幽会的兴奋冲昏头。毕竟是化装舞会,她不晓得桐生友哉会打扮成什么模样现身。为了寻找难以捉摸的情人身影,她紧盯着望远镜。不知为何,她频频忆起二十年前的一场浪漫邂逅……
当黑面具男现身,邀她共舞华尔滋时,她惊讶极了。
是他。
显子直觉认定,暗暗为不可思议的巧合感到诧异。确实,要守住二十年前的约定,今晚是最后一次机会。没想到他会真的现身……
一片混乱中,对方领着显子踏入舞厅,跳一首华尔滋。她觉得自己又变回十五岁的小女孩。
一曲舞毕,听到对方在耳畔呢喃,一把冰刀仿佛插进显子胸口。
「请不要再做这种事。」
全都曝光了,他识破一切。可是……怎么会……?
混乱中,她望向男子身后,眼角余光捕捉到一幕情景。
两名壮汉左右包夹一个戴面具的男人,带离舞厅。
显子忍不住轻声惊呼。是他,桐生友哉被捕了。刚这么想,她眼前一黑。
倒下之前,有人扶住显子。
睁眼一看,一名陌生的年轻人撑着她。不管再怎么坚持自己没事,对方都不理会,径自带她到医务室,被迫和跳过头身体不适的户部山千代子一起休息。
显子瞄准时机溜出医务室,回到谈话室拿椅子上的皮包,发现只有望远镜消失。她不着痕迹地向舞会结束仍流连忘返的人们,打听有没有看到一个戴黑色面具的男人。奇妙的是,每个人都露出纳闷的神情,异口同声表示今晚没看到那种打扮的男人。像是从来不存在那样的人,显子看到的是幻影。
显子茫然望着镜中的自己,把玩着坠饰,自问:
接下来,我会怎么样?
显子的所作所为,是窃取陆军机密情报的间谍行为。
由于惹上间谍的嫌疑,我会和桐生友哉一样遭到逮捕吗?
显子蹙眉,又缓缓摇头。
不可能被捕。显子——贵族院议长五条直孝侯爵的千金、被视为下任陆军大臣的加贺美陆军中将的妻子显子,不可能会因间谍嫌疑被捕。要是闹出这种事,岂不是会搞得满城风雨?骚动太大。况且,如果要逮捕她,应该会在今晚的舞会上,来个人赃俱获。
桐生友哉呢?
显子想起年轻情人那白净端正的容貌,微微耸肩。不可能再见到桐生友哉了。他是什么身份(反正告诉显子的一定是假名)、为哪一国效力、有什么目的?她永远失去得知他真面目的机会。
显子感到有点遗憾——不过,只有一点点。
桐生友哉,还有他拜托显子做的间谍行为,对显子来说,毕竟只是打发时间的余兴之一。
「你从以前就是这样。」
显子嘲讽镜中的自己。
你因为无聊,诱惑司机私奔。你因为无聊,不停离家出走。你因为无聊,成天泡在舞厅。然后,一样因为无聊,做起瘪脚的间谍勾当……
她会对间谍产生兴趣,也是源于一点巧合。
约莫一年前,显子偶然在加贺美的书房发现那个人的照片。尼莫先生,「无名氏」。一直以为早已离世的那个人,其实还活着。那个人没在外国被捕、被处刑,她涌出兴趣,想知道那个人后来的情况。
显子想起学生时期雇用的侦探,把他找来。侦探满头白发,和以前一样,对显子的委托语带埋怨:「跟军方有关的调查,我可不敢碰」,但一听到金额,还是不情愿地接下案子。
三星期后,侦探的调查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