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敌方手中。因此,我们无法在事前提供情报给日本。」
那口气仿佛在说「错都在日本」。
听到这话,日本不少政治人物对应该是「友邦」、「发誓联手抗战」的纳粹德国作法愤愤不平,胀红脸怒骂,但是——
情报战并非只在敌国之间进行。在承平之时、友邦之间,情报战毋宁具有更重要的意义。政治人物在公开场合笑容可掬地握手,背后却是合法(外交官)与非法(间谍)手段双管齐下,上演炽烈的情报战,尽可能获取对自己国家有利的情报——至少在欧洲漫长的历史中,这才是「外交」活动的实态。
纳粹德国对「友邦」日本的外交方针及机密情报,掌握得相当精准。然而,纳粹德国对苏联、对英国战略的真实意图,日本仍犹如置身五里雾中。
在情报战上是一败涂地。
只是,怎么会陷入如此判若云泥的境地?
政府立刻召回驻德日本大使,要求解释。
现在大使应该正在祖国接受调查。
他剪断找到的窃听器线路,使其失效。
接着把窃听器放到摊开在桌面的塑胶布上,撒下银粉。拂去银粉后,窃听器表面便浮现漩涡纹路……
这次派遣雪村到柏林,目的不只是「清扫」大使馆建筑物。
任务还包括「确定、阻断泄漏情报的途径」——意即查出参与泄漏机密的人、「德方的间谍是谁」,并防止对手再度得逞。
在大使室发现窃听器后,雪村暗中取得所有进出人员的指纹。大使馆职员不必提,平日往来的业者、频繁拜访大使馆的人士都列为对象。在宴会上接近逸见五郎,请求他签名,也是为了这个目的。以喜好铺张闻名的日本大使,与「纳粹座上宾的影星」逸见五郎过从甚密,据说经常会让他出入大使室。
逸见签名的板子表面贴有特殊胶膜。
雪村比对采到的逸见指纹和窃听器表面的指纹——
不对,不同人。
迅速确认后,雪村微微撇下嘴角。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不认为逸见会是德国的间谍——至少不会是亲自安装窃听器那样积极的间谍。虽然在新片中,逸见饰演优秀的日本间谍「东乡善」。但如同本人在宴会上的发言,真正的间谍,与电影中的间谍是两个极端。灰色的小人物、无人察觉的影子般存在,才是理想的间谍。像逸见那种堂而皇之在大银幕秀出面孔的人,不可能在现实中担任间谍……
雪村不禁皱眉。
话说回来,居然让电影人员出入和母国进行密电通讯的大使室,根本就是匪夷所思的行为。
窃听器还会装在哪些地方?
雪村眯起眼,在脑中打开新大使馆的平面图。
忽然间,他感到一阵异样。
有些不对劲。虽然这么感觉,但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传来细微的声响,雪村回过神。
虽然正在改建当中,但业务逐步转移过来,白天的大使馆功能,已几乎由这座新建筑物扛起。但日期刚变换不久的这个时间带,除了警卫以外,员工应该都回家了。
是定时巡逻的警卫吗?不,还不到巡逻时间。那怎么会有脚步声?
为了探查馆内的动静,作业期间,雪村开着大使室的门。
脚步声接近,黑暗的门口出现人影。
双排扣风衣,软呢帽,前襟打开的风衣底下露出人字斜纹呢的三件式西装。那身服装无懈可击,宛如电影中的登场人物——
雪村眯起眼全神戒备,发现来人是谁,肩膀顿时放松。
那是逸见五郎。
逸见满脸通红,脚步摇摇晃晃。原本的油漆味里掺杂酒精味,看来逸见喝得颇醉。警卫和逸见很熟,但就算是这样,深夜放任喝醉的平民进入处理机密的大使室,这种状况还是难以想象。
逸见在门口停下脚步,扶着墙壁探进头。他讶异地歪起脑袋,似乎立刻想到什么,喃喃自语:
「啊,大使回日本了……」
逸见用力眨眨眼,试图对焦。他打一声嗝,问道:
「你是雪村先生吧?工作到这么晚,真是辛苦。嗝。嗳,也好。你要不要陪我喝一杯?」
他举起手中的褐色纸袋,努力眨起一边眼睛。
酒应该是采取配给制,但只要有门路,总有办法弄到手。又或者他来这里,目的是大使秘藏的樱桃酒?
「好啊。若不嫌弃,请让我奉陪一杯。」
雪村微笑回答。
要是「清扫中」的现场遭酒鬼捣乱就麻烦了。
雪村推着逸见的背,把他赶出大使室,一路带他到大马路上。
十二月的柏林,而且正值灯火管制。
寒冷透骨——不仅寒冷,熄了灯的黑暗道路上几乎不见人影,仿佛走在废墟中。但喝醉的逸见完全不在乎周围情况,心情始终很好。他和雪村手挽着手,东倒西歪地前进,不停反复哼唱《女武神的骑行》的开头旋律。
「哒、哒啦啦~啦,哒、哒啦啦~啦嗝,哒、哒啦啦~啦……」
可能连作曲家华格纳本人都听不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