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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达摩号」的联合丧礼上,我得知那是谎言。
丧礼会场一片忙乱,我稍一不注意,艾玛就不见踪影。
我找遍会场,终于在一个小房间罩着桌布的桌子下,发现与福拉特一起呼呼大睡的艾玛。
我这才安心,接着钻到桌下准备悄悄抱起艾玛。
此时,忽然有人走进房间。情急之下,我只好抱着艾玛与福拉特,大气也不敢出。
那是穿英国海军制服的年轻人,及以我丈夫友人身份出席丧礼的马克劳德。
穿海军制服的年轻人相当愤慨。
「再怎么说,我都无法容忍这种作战方式。居然拿民间百姓当诱饵……你们秘密谍报机关的人难道没有所谓的良心吗……为了破解密码竟然牺牲这么多人,究竟是何居心……」
年轻人连珠炮似地质问,马克劳德却闪烁其词,一直回避问题。虽然不懂那些太过专业或详细的内容,但从断断续续听到的对话中,我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
英国货轮「达摩号」,并非偶然遇上德国的伪装巡洋舰。「达摩号」的航线,德国事先便知情。据说是英国利用双重间谍,故意把情报泄漏给德国。
我当时听得莫名其妙。英国秘密谍报机关为何要泄漏情报给德国,非要他们攻击「达摩号」不可?
我的脑中一团混乱,几乎陷入恐慌,又传来马克劳德充满自信的话声。
「为了破解『谜』密码,这是必要的作战。」
一瞬间,我如遭当头痛击。这男人以朋友的姿态接近雷蒙德,原来是为了什么鬼作战。我心爱的丈夫……不,不只是我丈夫,与「达摩号」一同沉入海中的二十名船员,都是为了马克劳德那见鬼的作战计划才被杀死的。
我拼命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尖叫。
待我回神,两个男人不知何时已离开。我抱着艾玛与福拉特,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把艾玛托付给女性友人后,我立刻上街,奔往开战前德国大使馆所在的位置。我不晓得在那栋建筑前站了多久,猛然惊觉一个陌生人正与我攀谈。我向对方吐露一切,说我无法饶恕马克劳德,只要能亲手杀他什么都肯做。对方似乎很惊讶,看着我的眼睛,发现我是认真的,就为我引见某人。
从此,我成为德国间谍。
我以德国间谍的身份观察马克劳德,伺机进行暗杀。毒药怎么用、如何消除指纹,都是他们教我的。马克劳德突然从英国消失时,我慌了手脚。不过,德国谍报机关立刻告诉我,马克劳德似乎打算易容前往日本。
不能让他逃走。不管再怎么整形,我自信一定能认出他。于是,我上了船,找到变装的马克劳德。
上天还是帮我的。马克劳德留下没喝完的饮料就离席。我照学来的方法涂指甲油消除指纹,在杯中注入毒药。
我没看到马克劳德的死状。若是可以,我希望他痛苦挣扎着死去……
*
——真是笨蛋……
听她的叙述,内海不禁皱起脸。
他不是在骂辛西亚,而是马克劳德。
内海这才想起,马克劳德玩填字游戏时提过:
「假设,我是说假设,现下有一篇预先知道内容的文章,如果再弄到同样内容的密码文,两者对照便能获得破解的线索。」
预先知道内容的文章。
例如,英国海军最高机密的作战指令。
长年培养出的密码解读手法,因「谜」密码的问世化为零。马克劳德发现这点,焦急之下使出种种强硬手段……
结城中校交付任务后,内海立刻清查马克劳德自作主张的举动。
在每日电讯报上刊登填字游戏,只不过是骗小孩的玩意。
马克劳德最大、最没脑子的野心,是「园艺工作」这个看似悠闲的代号所代表的作战计划。
他让民间的货轮运送包含英国海军最高机密作战指令的公文箱,同时利用反间谍将情报偷偷泄漏给德国。对于企图完全称霸海上的德国,这是他们垂涎的情报。果然,德国海军秘密派遣伪装巡洋舰,前往货轮的航线。他们攻击非武装的民间货轮,夺取装有机密文件的公文箱后,让货轮爆炸沉没,湮灭证据。一旦发现作战指令遭到抢夺,英国海军恐怕会变更作战计划。为了让英国以为作战指令不是被夺走而是遗失,德军决定将船与全体船员都沉入海中。
之后,德军将夺来的英国海军作战指令,用「谜」密码发电报给友军。英国截听后,把记录下来的作战内容与「谜」密码逐字比对,借以破解密码——
自己播种,自己收割。
马克劳德将这次作战命名为「园艺工作」。
查明作战概要后,内海错愕地摇头。
简直是尔虞我诈。
不过,为此牺牲不知情的货轮船员毕竟是事实。
一口气说完,辛西亚仿佛卸下长期扛在肩上的重担,露出和缓的表情。
成为德国间谍,一再出卖祖国,对她而言想必不容易。
纵使将在丧礼会场偷听到的情报公诸于世,肯定也会被军方压下。就算是在丧礼会场义愤填膺质问马克劳德的年轻英国海军士兵,也会害怕遭追究泄漏机密罪,绝不会公开作证吧。
正因如此,辛西亚才会狠下心与祖国为敌,进入德国秘密谍报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