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赴欧做生意时遇过一次。当然,是在大西洋上。幸好,勉强逃过一劫……」
他似乎不太想谈当时的遭遇。
为了转换话题,内海指着远处甲板上的妇人,半开玩笑道:
「咦,瞧瞧,是波莫瑞。」
看似美国人的中年胖太太脚边,一只茶色小狗在打转。
「波莫瑞,英文叫做波美拉尼亚,是波兰北部﹑波罗的海沿岸湖沼地带的历史名称。现在的博美犬,便是该地原产大型犬的改良品种。记得是这样,没错吧?」
「没错……」
摩根瞥向带着狗的妇人,皱起脸说:
「不过,波美拉尼亚——也就是现今波兰的命运,感觉她们根本不在乎。伤脑筋,这些有钱的美国女人居然连乘船都要带爱犬!在她们心目中,比起欧洲发生的战争,讨好小狗才是重要大事。看到贵妇故意和小得可怜的狗崽黏在一起的肉麻样子,实在教人目瞪口呆。」
「是啊,的确如你所说。」
内海一本正经地附和。
「而且,搞不好哪天同一位贵妇像乖巧的宠物一样带着走的,会是她的老公。」
摩根略一思索,随即与内海互望,噗哧一笑。
「话说回来,你懂得真多。」
内海的眼角微微留有笑意,开口道。
「我是指刚刚的题目。『某变奏曲』,没想到答案会是『ENIGMA』,谜变奏曲。好像没听过吧?光靠我一个人,肯定最后都还空着。」
「谜变奏曲是英国作曲家爱德华·艾尔加的代表作之一。」
摩根洋洋得意地解释,哼出一小段旋律。
「没听过吗?是喔,真可惜。ENIGMA,是希腊文的『谜』。据说艾尔加为这首曲子的主题设计了谜题,至今仍没能完全解开。」
「原来如此,不解之谜啊。」
内海点点头,瞥向波光粼粼的大海,喃喃自语。
「一样。」
「一样?你是指什么?」
「嗳,就是德军采用的最新密码系统呀。」
内海面对摩根,泰然自若地悠哉回应。
「铜墙铁壁、天下无敌,绝对无法解开的谜题,德军用的密码机——我记得就叫『ENIGMA』吧?」
摩根露出困惑的神情。
「抱歉,内海先生,你是从事……?」
「如同刚刚的自我介绍,只是个技术人员。」
内海轻轻摇手,继续道:
「我以为博学多闻的摩根先生一定晓得……看起来并非如此?『谜』密码机原本是为了商业用途而开发。在莱比锡的万国邮政贸易博览会上,我们公司曾买一台试用。之后,那玩意突然从市面上消失,我们正感到奇怪,就听闻德军已采用。对方是德军,我们只好自认倒楣。那种密码机相当不错,但既然军方要使用,想必又经过一番改良。」
「若是那玩意……对,我也听过。」摩根苦着脸开口,「包括德军是怎么改良的。」
德军将现有的商业密码机电力化,成功开发出方便携带的小型密码机。
原本的商业密码机,利用三个转盘(相当于编码器),实现可处理百万个字母以上的加密系统。德军又追加可取出互换的转盘,再插入接线板,就能轻易变更内部配线,产生天文数字般庞大的密码组合,据说超过二百兆……
「二百兆种组合!」
听着摩根的说明,内海不禁吹声口哨。
「那么,目前绝不可能解读德军的密码文喽?透过『谜』密码机接受指令的德国U艇神出鬼没,动向根本无法预测。」
摩根似乎内心一阵纠结,沉默片刻,终于忍不住冷笑道:
「真是这样吗?我倒认为,世上没有所谓的『绝不可能』。」
「毕竟有二百兆种组合啊。」
内海目瞪口呆地应道。
「而且,每一台密码机都因应目的,使用不同的识别信号(call sign)吧?总不可能逐一尝试每种组合。否则,恐怕还没破解密码,战争便已结束。」
「即使如此,凡是人做出来的东西,无论是何种密码,理论上必定能够解读,只要有小小的提示就行。」
「小小的提示是指?」
「比方,我想想……」
摩根的食指抵着眉心,继续解释。
「假设,我是说假设,现下有一篇预先知道内容的文章,如果再弄到同样内容的密码文,两者对照便能获得破解的线索。具体上,就是指破解密码变换组合需要的『讯息金钥』。这样讲你能理解吗?到头来,任何密码都得看使用者是谁。」
「简而言之,你的意思是当今最强、最无敌,号称铜墙铁壁的德军『谜』密码,到头来就跟填字游戏一样吗?凭借些许提示便能解读?」
「填字游戏!你说得对极了。」
摩根仿佛认为「此言深得我意」,猛然拍一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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